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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方、杨两位使节方才带领五十余骑,驱车赶来。
那五十骑穿着铁甲,帽翎着白,手执长戟,老远便发出“咔嚓”之声。章维让一名族亲把他们接到面前,带刘启一起上前,客客气气地说:“两位大人安好?”
方白先露出脑袋,而后下车,回身挽了杨达贵,到面前客套,说:“劳烦章大人久等!”
他二人之所以姗姗来迟,不是起得不够早,而是在做足动员准备,显足上邦风范。对两个人而言,敌酋的考验万不可马虎,哪怕不适应这儿的气候,也要挺一挺,这就提前让兵卒们以厚褥裹身,外套兵甲。想拆厚褥补衣裳,绝非一时半会可以做好,岂有不晚的道理。
章维笑道:“不碍得。”
突然,刘启往前一指,问章维说:“阿舅。那里怎么有人跪在雪上?”
阿林琦苏哈连忙上前,说:“这几人无礼失期,原本当斩,只恐惊扰上邦使者,责令鞭挞。”飞鸟说:“怎么还有小孩?”章维显出吃惊模样,大步上前。方白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上。他们上到跟前,果有一名十来岁大小的小孩,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
章维当着他们的面向阿林琦苏哈说:“小巴娃子,让他们归队吧。”
阿林琦苏哈正色道:“劳烦狼主久等的无礼之举,哪怕七八岁的小孩也不行。”
那迟到的哥俩连忙大呼:“我们虽然小,却也不敢对章岭无礼。是马,马尥蹶子!”刘启立刻朝方白二人看去。诸勇健也连忙朝俩使者看去,无不鼓噪说:“既然是马尥蹶子,鞭挞就行了!”
方白和杨达贵无地自容。
杨达贵心说:这般说来,我二人也来晚了。若是不提他们讲情,打得却是我们的脸面,便拱手道:“还望章大人……”
方白却牵了牵他,笑道:“章大人自打他的儿郎,与你我二人何干?!你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不说情也就罢了,竟然这般冷漠,环绕着的骠勇无不动怒冷哼。
连记得他们是朝廷使者身份的刘启也在心底暗骂。
章维却不动生色,说:“责罚过他们,晓谕下去。下不为例。”
阿林琦苏哈一挥手。
执鞭大汉挥舞一只三尺来长的鞭子,啪啪就打,当众施于十鞭,二十鞭不等的鞭刑。冬天衣厚,施于鞭刑,疼倒不疼,不过是让他们当众难看罢了。
年龄最小的孩子最先站身起来,他摇摇摆摆要走,往身后一摸,早已被阿哥们小时候磨坏了的小甲竟然开了一道口子,当即“哇”地哭了,大声喊他的阿哥。
他阿哥扭头看他。他便哭道:“我的甲被打坏了。呜呜。怎么办?长生天诅咒我!阿妈也一定打我!”他阿哥只好劝他:“你别哭!好好打猎,打了毛皮。回去补一补。”小孩却仍然一屁股坐到雪地上,大哭不止,让闻者心酸。
杨达贵倒也不心疼这样的狼崽子,实在是面上无光,问:“这样的一副小皮甲,需多少钱?”
刘启最有数,告诉他说:“他的甲贵。是出自匠人之手。”
方白像是知道杨达贵的心思一般,别有用心地一笑,说:“这等破甲被他看得如此宝贵,你且要顾,顾得完么?”
章维索然,呼令他们不再施刑,说:“我们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皮货。孩子们把这样的劣甲当宝贝,是我的过错。”他上前扶起那名哭泣的孩子,问他:“你是谁家的孩子?”小孩歙泣,却大声喊道:“族爷。我是章乎朵之子,章信守之孙,……章王孙之玄孙——”
再上面就是章维的直亲祖宗了。
章维摆手说:“原来是乎朵之子。难为你把先辈记得如此清楚。起来。”他又给周围的人说:“章乎朵是我的第一千户,家中的孩子却没有一副好甲。这是我的过错。从今往后,我会和商队的首领们商议,限制上等皮革的外流,用以培植我们自己的工匠。你们不能太在乎眼前的利益,明白吗?!”
众人轰然应诺。
方杨二人则面面相觑,到底也不知道这是偶然还是必然。他们都知道朝廷正在打大仗,尤缺不得皮革、麝香和马匹,忙不迭地劝:“章爷。这事要从长计议!”章维一把抱起那孩子,两眼流泪让他们看,说:“孩子们都知道,这是长生天的诅咒!不过,确实也需要从长计议。”方白懊恼不已,连忙吐露自己的本意说:“培植工匠需要太长的时间了。大人不如容我等代奏朝廷,以上等兵甲来换!”
章维攘走孩子,淡淡地打发说:“日后再作商谈。”
章维抵归中军不久。人马从东北角上拔旄起行,次第出发。靖康兵马被放入最后,尚无需着急。方白、杨达贵登车远观,但看前发狩猎人数不算孩子们,不超过五百,车帐百数,心中亦不免小视。他俩都是为章维统合诸部战败完虎骨打的嫡系子孙而来,抵达璜水流域,慑于所部威名,日夜寝食难安,今日见他出猎之数并不多,反而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大工夫,后续也要开拔,两人便钻到马车里,听那马车咯吱的碾雪声。
车里晃荡无聊。方白见杨达贵似有所思,先开口说:“以今日人数观之,章维嫡部人马亦不过数千。朝廷赐赏为伯,令他世藩北疆,确也符实。倘你我握赏赐之便,在诸小部间施恩分化,更不足为虑。倒不知田老先生何故忧心,让你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