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隆起来接刘启的时候,刘启早已经不在了。
一个多时辰前,刘启心里很乱地回去,就见萨拉萨满在叔父派来的盖车前。他一眼扫过,看自己人的装束,都是准备回家的样子,确信这是督促自己连夜赶路回家,不禁被这种无情震惊。
萨拉老师公似乎摸到他的心思,安慰他说:“靖康朝廷的礼官拒绝下葬你阿爸的衣冠。我见他们伏尸了三人,就劝你的二叔说按草原的习俗安葬!也许这就是他督促你赶快回去的原因!”
刘启心想:怎么会?他要返回院落去,却被叔父派遣的心腹拦住:“你要干什么?”
“收拾东西!”刘启没好气地说。
“都收拾过了!”那人对着马车一指,大声地说,“你已经不是我家的人了,从此之后也不许再姓刘。我奉命监督你回去,为你圈定可去之地!”
姓都不让姓了?!
刘启激动过一下,这才注意到,一辆车横七竖八地填了瓶瓶罐罐,其中一件破衣里面裹了个什么棍,被撑着的袖子无力的伸在马车背后,极是狼猝难看。
果然是尽心地收拾过,连半片鞋头烂布也没有拉下。他只好有些失神地笑,上马,反过来泣血夸奖说:“收拾得干净。干净!好!好得狠!”
没有人理他。马车随着驭使者的几呼,便已开始走动。一个无礼的骑兵见他发了愣,上去就用兵器把子敲一记,吼着提醒说:“还做什么春秋大梦。快走!已经误了时辰。”
已经到了受这等人的窝囊气的时候。刘启看过这个相貌,深深记住。胸臆郁结,酒劲上涌。他心里装了火,胸中难过欲吐,趴在马上向无精打采的兄弟们向前摆手,让他们不要理这人,自己还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此后,他低着头看路上的断魂夜色,一想到自己还在心理上拒不接受吴隆起的“挑拨”,心都碎裂,咯咯吱吱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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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北飞兮胡不归!
归途中的刘启胸中越疼,底气就越硬。
他想起父亲,就记得前年年前冬夜的倾心长谈,自觉对横行天下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脸上无半分的颓废之色展现。
但他想平安回去并不容易。
夏侯武律是不得已攻打长月,章维却自行其是,开始攻打备州,这战线简直是不可思议。这期间,不少豪强感到惬意,只要家里有粮食,一拉就是百十杆子的武装,小的自保,大的占郡占县。
实力最强的樊英豪用遣送秦汾换了郡,割据一个半郡,渐成秩序,成为秦纲和夏侯武律都不能忽视的力量,难以让人轻动。
长月掌握在一个叫董文的军阀手里,靠城池顶住刘英的攻势。游牧人攻城没有经验,现在两支人马各奔东西,战线拉长,刘英也不敢竭尽全力。庆德这边儿,只有万余人的游牧留守军队风光不再。他们渐渐力不从心,又加上相互的矛盾重重,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好在夏侯武律也不依赖远途输送,又能借助秦汾整出的一支人马,协助守城,乱中还没有人怎么敢主动生事。
秦纲仍在庆德活跃。
无论他怎么表现,众人都觉得他废了,一个有着皇族血统,很是看好的继承人,手里本来还有兵,却放弃了,在庆德泡着,能有什么前景么。
刘启却老是心神不宁。
他觉得靖康不会就这么轻易就灭国。
也许是痛心吧。
毕竟自己也在靖康朝廷生活那么久。
一切都抛到了后面,路途中一抬头,天上飞的猛禽,羸鸟,麻雀乱投;一平视,高高低低,坑坑洼洼山山,破破旧旧;一留意,地上长的全是荒草,败秕,丑树和季节不符的农作物;一闭眼,脑海里跑的是各种各样的人,有渴望报仇的人,有希望建功立业的人,有一心过太平日子的人,有到处躲藏的人,有借机满足私欲的人。
长太息以掩涕息,哀民生之多灾!
这夏日在他心中的印象不可谋灭,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想去看看樊英花,但是却没有去,樊英花将皇帝卖给夏侯武律,说是夏侯武律和她打仗抓住的,但刘启不信,觉得这就是两边的默契,他有点儿寒心,再加上有督促自己回家的人监视,就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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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维的追兵追上他了。他想了一下,也决定回头。
可是等他们回头向庆德,逐渐接近时,该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夏日开始了酷热,到处都是蝉鸣,狗都难以喘气。被礼官抵制的衣冠葬礼在庆德北面举行。一过中午。尽是被战争摧残过的疮痍大地被马队踏上。一片片纸钱如混沌中飞舞的茫茫白雪,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烟尘,即使太阳也失去了光彩,笼罩以难以呛人的哀思。
他们从四面接近,把马队扎于葬坑周围。
四面连角的“呜呜”渐渐地响闻,祭祀的萨满举羊头之杖,大旄,大枪,在大军的拱出的大地上挺身,对天相邀。
片刻之后,等他们带着仪仗和下葬队伍郁郁退出墓地,上万匹马突如大海之怒,开始像墓地奔腾。它们从四角冲涌而过,不断地过往交叉,演绎交织这个让人难忘,或让人耻辱的时刻。
阵中滚翻的万余刀枪和白色的丝带,在烟尘中依旧耀眼,犹如浪头水花。天地暗淡,日如斗转。混搅的景象中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