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陈太医来了,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周慎靓王时就进入了周王室太医院,对内科有较深的造诣,外科也颇有水准,在周王室寒碜的太医院里算是首屈一指了,只是个性耿介,说话直率,没有为尊者讳的觉悟,周慎靓王不是很喜欢他,所以没能成为太医令。
姬延让他拆卸包扎,陈太医坚决不干,说什么不过旬日不可拆卸,否者或有伤风之祸。好说歹说,陈太医终于战战兢兢的拆下了包扎的麻布。而让他用酒清洗伤口的时候,他更是莫名惊诧,说此等口腹之物怎能用于患处。姬延无奈,也不跟他啰嗦,直接命令他照做就是。
姬延咬牙强忍住酒洗伤口带来的剧痛,浑身汗如雨下也没有吭一声,他怕一旦自己呼痛,或许王令也不能让太医继续下去,还真是自找苦吃啊!伤口其实并不是很严重,也就额角一条三寸长的口子,如果在后世,缝合几针就完事了,甚至不会影响工作学习。当天他之所以差点死去,主要原因不是这点外伤,而是对朝局心若死灰,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就算没有那一撞,恐怕也得大病一场。
陈太医按照姬延的指示用棉花蘸着酒清洗伤口,然后从已温的开水中取出绸缎条将伤口包好,手上不停,嘴里也不停的轻声嘟囔着些什么。做完这一切,他跪下道:
“医家之事,我王竟以王命强为之,祸不远矣。鄙人请辞太医之职。”
对于这个耿直的太医,姬延一向是比较尊重的,听到这话不由苦笑不已:“陈太医,孤既然让你这么做,自有其道理。至于辞职一事,旬日后视患处的情形再说可好?”
陈太医勉强答应了,郁郁而去。
王丁一直在旁边看着整个过程,却谨守非礼勿语的训诫,直到陈太医走远,才蹙眉道:“我王何时涉猎医道?”
姬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支支吾吾的忽悠了几句,很快就转移话题道:“不知秦军现在到了何处?”
王丁神色一暗:“据颜太师说,秦军前日晚间已经攻取韩国宜阳,进入洛阳已是一片坦途,秦王亲率数百嫔妃宫人和五万大军于昨日启程了。”
“这么说,这一两天应该就要到了。”
“是的。秦军虎狼之师汹汹而来,国人避之不及,全都躲在家中,大将军李桂禀报说只有千余军士留守城池,守怕是守不住的。我王作何打算?”王丁关切的问道。
姬延轻松的笑道:“既然秦王要过来朝拜,咱们依礼迎候就是。”心底冷笑:秦王,秦武王,你这个莽夫,竟然想要搬走九鼎,活该被砸死。
对于前秦时期的历史,姬延知之不多,刚好对这个秦武王却是印象深刻,主要是他的名字太有个性了,嬴荡,真是**啊!据史料记载,公元前307年五月,秦武王嬴荡因觊觎九鼎,率军入洛阳,和孟贲任鄙等力士比赛举鼎,最后被鼎落下砸成重伤,于是撤军,在返还的路上暴毙,洛阳因此安然无恙,周王朝得以延续。
既然已经知道事情始末,所以姬延此时没什么心理负担,唯一担心的就是历史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发生改变。
“扶我起床更衣,孤要开大朝。”
“天子大朝,申时,中央大殿。”内侍们接到王命,奔走呼告。
更衣完毕,铜镜中的人影让姬延久久没有收回视线。虽然铜镜看的不是很清晰,但那个人头顶上明艳的红玉冠,身上赤色纹饰的绛色弁服,腰间悬挂的硕大玉佩,身后宽大暗黑的金丝斗篷,在在显示了一个王者的无上气势。老子也有这样高贵显赫的时刻,这可不是装b,而是实打实的权势,姬延摇头偷笑。
未时三刻,姬延在王丁的陪同下,被一群内侍宫女簇拥着走出寝宫,刚走出大门,猛然就呆住了。太雄伟了,太霸气了,这是他的第一感觉。王城正中是中央大殿,长宽都得超过五百米,高度不下五十米,煌煌然如上古巨兽,恐怕后世的国家体育场鸟巢也没法跟它相比;大殿右侧的开阔地就是钟鼎广场,青石铺就的地板一尘不染,象征最高权利的九鼎矗立其中,广场边上是一溜的寝宫,暗红色的墙体,褐色的屋顶,整齐壮丽,数量繁多。
对于从小生活在王城中的姬延来说,王城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自然习以为常,可对于后世的周吉言来说,此时的周王室已经没落了好几百年,原以为王城应该是破败的,萧瑟的,灰暗的,冷清的,现在猛然见到高大肃穆,恍若群山林立的建筑群,一下被震撼了,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信心来:大有可为嘛!
“我王看什么呢?”王丁轻声问道。
姬延回过神来道:“没想到还能活着看到王城,真是万幸啊!”
踩着申时的钟声,姬延走进了中央大殿的大堂中,王丁则率领着一群宫女内侍进入了大堂边上的小间。
“天子驾到。”
广阔的大殿中,乌鸦鸦人头攒动,闹嗡嗡恍若集市,听到内侍山呼后各自寻找位置,乱糟糟的老半天才还不能平静下来。姬延站在大殿上方的王座旁边,一动不动的看着。自从他即位时举行过一次大朝,之后就只是在偏殿举行一些小朝会,这个中央大殿一直被冷落了八年,百官们大多数不要说参加这样的大朝会,就是小朝会也没有参加过,今天这乱七八糟的情形实属正常。
当年的大朝文武百官济济一堂不下千人,而现在怎么看也不到两百人,且多数都已经皓首白须,好些人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