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温随时间,点滴流逝。
身体渐渐没了体温,眼皮似有千斤重担,直欲闭合。
此事说起,多有屈辱。堂堂修士,其中一人更是元婴期。却被困于废墟下,挣脱不能,苟延残喘。
“仙缘,徒儿……”宁季雅急喘,轻轻拍打李仙缘侧脸。也摸到了她脸上那半粘稠血液。
宁季雅急得面色一片潮红,颤抖身体紧贴,泪珠缓缓淌落下来,滴在李仙缘脸上。
“师傅,我还没死呢……”
正这时,一声细微痛吟传入耳,宁季雅听在耳中,有如天籁。
被自己徒弟救过两次,此时又如此暧昧紧贴一起,宁季雅自己都未察觉,自己对李仙缘态度发生了细微转变。
宁季雅抽了抽鼻子,声带几许轻颤说:“我跟你说话,千万不要睡着……”
“不睡……”细弱蚊声响起。
悄然落泪,宁季雅强笑说:“你这小子,滑头一个。嘴上说不睡,谁知会不会真如此。
“拉钩……”冰凉手掌抓住她的柔荑。
宁季雅抹了泪珠,羞涩一笑。伸出晶莹小指,紧紧勾住李仙缘指头。
“那便说好。你若睡了,我这辈子也不原谅你。”
“嗯……”李仙缘微微颔首。
“八十年前,我方才八岁。因与家人吵架偷跑出来,就来了纯阳派。”
“本是无心,没想到身怀灵根,被选为纯阳派记名弟子。当时尚小,以为修真就可以像说书皮影那般,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便放下对家里思念,安心修行起来。”
“起初笨手笨脚,连生活都难以自理。好在有一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帮我。不止能照顾自己,更是成功炼气。秋去冬来,离家久了,便渐渐想家。”
“大年三十那天,我终按耐不住,偷跑下山回到家中。街道数息,雪堆街道两边。唯家门口厚厚一层白雪堆积,无人打扫。”
宁季雅声音渐渐变得轻柔,似是陷入回忆之中。:“我一走就是大半年。母亲从那之后便卧床不起。而父亲也无心照顾生意,一落千丈,干脆盘了店铺。得到的钱用来到处打探我的下落。丫鬟仆人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与我一齐长大的贴身丫鬟连香未走。”
宁季母亲得的是心病,随她回来,心病也就散了。
之后宁季雅在家待了三天,果然如郎中所言,母亲身体一点点好转。冷清家中也渐渐多了欢声笑语。
此次下山乃是偷偷为之,她若被宗门知道,免不了处罚。于是正月初三当晚,宁季雅向父母袒露了真相,又在门前跪了一夜。任由他们如何拉她依然不起。
宁季雅知道爹娘不会怪她,他们反而高兴女儿可以修真成仙。
自古爹娘盘子女成龙成凤。可宁季雅深知,一旦走上修真之路,便再与世俗无关,断绝了来往。所以她跪地实则是因不守孝道,无法陪父母身边。
弟子失踪,宗门派出一长老外出寻找。。她找到了宁季雅,也看到她在家门前跪一夜的一幕。那位长老看中宁季雅的心性,在带我回峰后收她为徒,而那名长老就成了宁季雅的师傅,也就是李仙缘的师祖。
山上无岁月。起初每年正月,宁季雅都会下山与父母团聚。二十年如一日。直至又过去第三个年头,她已三十,而也是从那年开始,宁季雅再也不下山探望父母。
她在逃避。
每年回去,都会见父母鬓角变白,身形佝偻,面增皱纹。他们在一点点变老。
宁季雅有心而无力。天地间大部分增寿丹药,只有有灵根之人服用才有用。唯有天材地宝,仙灵之物凡人食之方可延寿。可那些天材地宝,岂是仅辟谷期的宁季雅可涉足的。
而这一逃,便是三十年……
岁月催人老。宁季雅见过无数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因修为不足,渐渐老去。有的仍在坚持,有的下山去。不知是入世修行,还是绝了成仙志。
宁季雅再下山回家时,已经是阳清峰长老,修为金丹后期。
回到家中,发现物是人非,家已易主。换做一对年轻夫妇及女儿。犹豫再三,宁季雅向他们打听父母下落。
得到的答复是:城西郊外,一片墓地。
父亲于三年前去世,母亲与七年前。
宁季雅赶到那里时,爹娘坟挨在一起,在那里她遇见一人。贴身丫鬟连香。她知宁季雅会回来,就在墓地边搭了一个茅屋,守在宁季雅父母坟前,已有数年。”
连香已近花甲。暮发苍苍垂岁老。与宁季雅站一起,就好似祖孙一般。
宁季雅要带连香回山,她没拒绝。不过让宁季雅回老宅取一物,说那是父母留给她的。
复回老宅,宁季雅取得了父母遗留之物,一股玉钗。乃是其父母给之留得嫁妆。
宁季雅握紧玉钗,精神恍惚,垂泪而下。
修真之人,此劫必遭。你只能眼睁睁见自己相识相爱之人渐渐变老,苍髯白发,化为黄土。只留自己一人,孤零在世。
带连香回宗门。宁季雅不再居于洞府,而是另立一府邸,照凡间样式而造。连香被她留在府邸,颐养天年。每隔八年,便有新弟子入门。宁季雅心态转变,再不是当初那人事不知的小姑娘。就此开始收徒。
一番讲完,宁季雅头侧贴李仙缘胸膛。
感不到心跳,感不到体温。
“李仙缘,你在听吗……”
宁季雅轻唤,回应她的,是李仙缘渐渐地,从小拇指缓慢滑落的指头,再无声息。
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