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将船队泊于训练营中,多半也是出于安全考虑,这里毕竟是军营,外人是难以随意出入的;另外这里距船场很近,便于往来。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军队是要日日操练的,却扰了皇帝的清梦。可赵昺并无责怪的意思,靠在栏杆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一队新兵在金鼓的指挥下前进、后退、集中、散开。
“官家,清晨风凉,这里又吵的很,还是回舱中吧!”王德凑上前将一件长衫披在小皇帝身上道。
“呵呵,你懂什么,万不可小看这金鼓,所谓存亡安危在于枹端便是说的此事。”赵昺回头笑骂道。
“官家说的太严重了吧,不就是闻鼓而进,闻金而退吗?小的还是知道些的。”王德确是有些不服气地道。
“哪里有那么简单,这里边学问大了,你这些年白跟着朕混迹于军中了,还不懂将死鼓、御死辔的道理!”赵昺撇撇嘴道。他初来这个世界时其实也如王德一般,以为在中经常使用的“击鼓进军”、“鸣金收兵”,使他形成了中国古代军队只有进攻和后撤两个信号的印象。不过身临战阵之后,才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在前世,赵昺就发现有关金鼓的作用便有争论。曾有人认为,在战争中使用乐器更多的是为了提升士气,就像欧洲军队在进攻前总是要制造巨大的响声来威慑敌人。实际上在古希腊人的军队中,行军时也要在部队前列配备吹奏双管竖笛的乐手。
另外在一些粗制滥造的影视作品里,中国古代军队都类似于武装游行一般。大批毫无组织纪律的战士在各种乐器的伴奏下武装游行,等贵族车战或骑兵分出胜负后,所有人一拥而上或是一哄而散。在这些影视作品里,大批步兵的作用似乎和中世纪农兵一样,只是作为战争幕景存在。
实际上这种观念是大错特错了,赵昺也意识到战争是一种集体行为,没有组织的军队战斗力自然低下。只能完成这种简单战术动作的军队,自然称不上是有组织的军队。其实击鼓进军、鸣金收兵这两个词语,只是对中国古代指挥体系的一种文学上的简化。
孙子兵法中就指出:“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民之耳目也……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这里明确指出:金鼓主要起维持秩序的作用,且仅鼓的使用就包含数类信息的传递:
第一种是通过鼓的大小和音调的不同来表达不同级别的指挥信息。将鼓的声调是商,帅鼓的声调是角,这些都是对不同级别的指挥官使用鼓的严格区分。战时军令从主将的军鼓向下级依次传达,以指挥军阵完成不同级别的战术转换。
第二种是通过鼓声不同的频率来表示不同的进攻速度。一般有三种不同频率的鼓声:一步一鼓是要求步伐整齐,缓步前进。十步一鼓是要求快步前进。当鼓声连续不断时则意味着要发起冲锋。
第三种是用不同的击鼓次序来指挥不同的兵种。《司马法》中提出的七种鼓法就包括:“鼓旌旗,鼓车,鼓马,鼓徒,鼓兵,鼓卒”几个部分。这说明在作战时,主帅会使用不同的击鼓次序或特殊的鼓来对专门的单一兵种进行精密指挥,这代表中国古代军队的军种分化和军种配合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
第四种是用鼓来控制军事生活中的各个环节。中常说的一鼓整顿兵器,二鼓练习列阵,三鼓吃饭,四鼓检查,五鼓列阵。就说明金鼓声业已包含了整个行军过程中的各个环节。
除此之外,鼓还要和其他乐器配合发出更复杂的指令。而鸣金收兵中的“金”并不是像一些影视作品中演的那样只是一块金属。称作“金”的乐器就有四种,且使用方式也是多变,每种乐器都有独自代表的命令,同时还要与鼓进行配合使用。以金錞和鼓,以金镯节鼓,以金饶止鼓,以金铎通鼓,就是指用金錞调和鼓声,用金镯节制行军时的鼓声,用金铙停止行军时的鼓声,用金铎示令军鼓齐作。
除了乐器和乐器的配合之外,金鼓还要和旗帜进行不同的搭配以完成不同的阵型。如鼓一鼓树黑旗则列曲阵等等。这些都使指挥讯号更加复杂,表达的意思更加准确。到了此时,中国军队对已经非常复杂的金鼓系统又有进一步的进行了发展。
中军元帅击响颦鼓,受命的鼓人鼓三通鼓,两司马摇响铎,军帅摇旗,士卒由坐姿改为站姿。鼓人连续击鼓,军队向前前进,公司马敲响镯来配合调整士兵每步的间距。鼓人击鼓三通,两司马用手捂住铎口摇铎,军帅放下旗帜,全军停止前进。鼓人击鼓,卒长敲响铙,全军开始撤退。
而战国时期诡道对军事发展的影响越发明显,在很多时候,将帅可以通过改变使用习惯来迷惑对手制造战机。比如临时调换进军退军的信号,在敌军以为己方撤退时发起进攻。或者故意打乱金鼓的节奏使军队看起来纪律涣散,诱使敌人进攻,或是打乱击鼓顺序消耗敌军体力,甚至在夜战中代替旗帜进行指挥。
正是出与对军队组织和指挥的高度重视,所以中国古代军事行动中对金鼓十分重视。复杂的指挥工具和指挥系统不仅意味着将帅要有相当的水平进行更加复杂的操作,也要求士兵要进行更严格的训练。而一只注重指挥艺术,具有完善指挥体系,士兵训练完善,又有充足战斗经验的军队,必然会是一只有战斗力的军队。
赵昺也因此常常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