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昺判断玉昔帖木儿一定要南侵,绝非是只凭直觉,不说自己谋划多时,甚至不惜御驾亲征扬州布下陷阱。他做了这么多,其实心中还是不能够完全断定其会中计,但前几日他接到事务局传回的一份情报后才认定自己的计划成功,玉昔帖木儿终于钻进了自己的圈套。
事务局收集的情报会按照重要性分为几个等级,并以此划定可以传阅的范围,如此做一是出于保密的需要,因为赵昺清楚自己能够将探子安插到对手的身边,那对手也同样有可能将间谍布置在自己的身边;二则是出于对探子的保护,毕竟有些内容能够让有心人从中推断出情报的来源,据此查出始作俑者。
赵昺前时得到的就是一份划为绝密的情报,其内容就是玉昔帖木儿在高邮召集的军事会议上的谈话,但是这份情报并没有能完整的记录其所言的每一句话,甚至没有说明其在会议上的bīng lì bù shǔ。如此表明那位探子在蒙军中地位不高,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高级别的会议的,很可能只是低级的仆役,或是帐外轮值士兵,所以无法一直留在帐中,听来的只是只言片语,并不完整。
但是其中对玉昔帖木儿有关‘国本’的几句话却记录下来,而赵昺也正是通过这几句话推断出其定会渡江南侵的判断,并将其视为当前的有力对手。因为其在战略层面上的眼光已经超出了一个武将范畴,甚至超出了朝中的那些身居高位的宰执,能够看出足以摧毁一个国家的潜在危机,且希望通过自己的计划将隐患消除。
对于玉昔帖木儿的见识,赵昺不由的提高了警惕,当下的人可能还不理解其中的深意,但是是他作为后世人却清楚无比。就以现下新疆地区来说,元廷依然未能完全占据,还有很多地区被海都势力控制着,但是其尽管合纵联合诸多势力试图全面控制这一地区,可难以成功,便是败在了忽必烈屯田的政策之下。
海都可以说是忽必烈一生中最顽强的敌人。为了维护自己的防线,其专门派出了两万多人的屯田队伍驻扎在新疆,开垦了一百多万亩土地,这也就使元廷可以控制新疆地道底气,因而屯田的成功与否甚至决定着忽必烈对外战争的成败,而最终元廷在新疆无奈退让,与海都改变战术,破坏其在新疆屯田政策,导致土地的丢失不无关系。
而以屯田种植谷物、再采取屯田的方式获取军粮,达到固守边防的策略也并非汉族的专利,也是有先例可循的。在唐朝时兴起的吐蕃起源于lā sà河谷的农耕部落,是他们最早发现并种植了青稞。而吐蕃的统一史也就是务农的吐蕃人不断吞并融合周边其他部族的历史。此外,吐蕃少有突厥“大汗”遍地的情况,被吐蕃人征服的地区普遍接受了吐蕃的风俗文化。
此外元朝覆灭后,昔日在草原上建立的城市因为没有来自内地的粮食供应而日益荒废,只留下颓景供后人凭吊。蒙古人崇尚行动力,他们没有为这些废墟写下黍离之悲的诗篇,而是用自己的行动来重现祖先的辉煌,俺答汗就是其中的代表。
俺答汗在嘉靖年间对明朝展开了多次军事行动,甚至一度兵临北京城下,力图恢复草原昔日的荣光。他还在草原上建立了不少城市,规模最大的有现在的呼和浩特。为了建设这些城市,俺答汗动用了极大的人力、物力,这其中还包括了一些被其明招暗掳来的汉人。军事能力方面,俺答汗不在努尔哈赤之下,也不逊色于先祖忽必烈,他甚至组建了火枪部队,但最终都未能再现祖先的辉煌。
这些枭雄们的成或败,就是有人意识到,或是没有意识到:有了可以储存的粮食,游牧民族才有可以与中原王朝长期对峙的物质基础。显然玉昔帖木儿已经有所觉察,虽然他还不知道根节在那里,但其已经认识到了粮食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作用,意识到当前国内的经济混乱是因为以和林为中心的草原出现了问题。
忽必烈夺取中原后,将统治中心迁到了大都,但和林是蒙古的肇兴之地,依然是国家的政治中心,而蒙古草原在元朝时期往往都有雪灾、旱灾,为了保持龙兴之地的稳定,元朝几乎每年都要赈济留守族民。且作为元廷政治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库里台大会的主要王公们也留守草原,为了稳定这些王公贵族,建立‘赐赉制度’,赐赉有诸多种,如登极、亲政、万寿、徽号、配享、升祔、册立、军功、婚丧等等。但不管是哪种名目之下都是要给这些王宫贵胄,大量仆从金银被赏赐出去,加重国家财政负担。
同样为了草原而维系从和林到达各大汗国和中原的驿站也是耗资冗沉,同样的还有管理草原和驿站的官员工资。所以为了维护腹里地区的稳定,朝廷年年输送到和林的财富占据国家税收极大部分。而现下的混乱正是因为朝廷失去富庶的江南地区,导致税赋大为减少,无力在背负这个沉重的包袱了,要解决这个办法只有重新夺回江南……
“既然他们要渡江,我们也要好好的配合!”谭飞的判断与自己不谋而合,他笑笑道。
“陛下之意是缓攻扬州?”谭飞问道。
“不,我们反而要急攻扬州城,但是要……”赵昺笑笑,撇撇嘴道。
“陛下的意思要攻而不破,却要做出志在必得之状!”谭飞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小皇帝的意思,轻声道。
“正是,如此才能够彻底打消玉昔帖木儿的疑虑,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