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皇城的大明殿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蒙元大汗真金脸色潮红,好像一口痰憋在喉咙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却喷出浓重的酒气。通红的双眼扫过,侍立在旁的侍者、宫女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垂着手,大气也不敢喘。好一会儿真金剧烈的咳嗽了一阵终于喘匀了气,双手伏案想站起身,却两眼一黑踉跄了下险些摔倒,旁边的侍者急忙伸手去搀扶,反被他甩开,又挣扎了几下仍未能起来索性半躺在榻上,闭上了眼睛让侍者离远点儿。
真金这个冬天过的很艰难,不仅身体每况愈下,旧疾未愈,又添新病。他现在彻夜无法入眠,只能靠饮酒才能小睡一、两个时辰,但往往又被噩梦惊醒。而这种状况在玉昔帖木儿渡江南下后情况更甚,连烈酒也难以让他安眠片刻,使他全无精力处理纷杂的政务。
当下自十日前玉昔帖木儿传出已经顺利渡过大江后消息就再无音信,这让真金焦虑不安,不知道兵进何处、是胜是负?要知道其所统领的两个都万户府是布置在中原地区的最后两个蒙古军团,他们一旦战败,损失和影响都是难以估量的,也可以说京畿门户大开,宋军可以长驱直入至黄河南北。
但是多方打探依然消息不明,在苦熬五、六天后,真金终于接到了兄弟镇南王脱欢从徐州传来的消息,扬州已然失守,其只带着百骑逃出,长子和次子在突围中失落于乱军之中,王妃和其他四个儿子及女眷皆被困在城中,想来都凶多吉少。他在脱烈都残军的接应下才得以脱困,而宋军在后依然紧追不舍,直到徐州才得以喘息片刻向京城报警。
脱欢在信中不仅大骂玉昔帖木儿见死不救,也对他这个大汗兄长也怨念甚深,信中多有不逊之语。而真金闻知恶讯后不啻于五雷轰顶,扬州失陷等于打开了宋军北上的大门。更让他担心的是玉昔帖木儿所领的南下军团的安危,若是十几万大军被困江定然是凶多吉少。
真金知道事关重大,急忙召集几位重臣商议,但是当下得到的消息只有脱欢的示警信,且其中许多地方言语不详,对具体的战斗经过更是寥寥几句话带过。只说宋军兵力强盛,由南朝小皇帝亲自率领攻城,以huǒ yào摧毁了城墙,他们无力抵挡,自己拼死才杀出重围。
众人围绕着脱欢的只言片语商讨了半天,做出了种种猜测,但消息终归太少也没能捋出个头绪,更无法对形势做出准确的判断。真金被说的反而觉得入坠迷雾之中,他无法理解宋军若有能力攻克扬州,则必然集重兵于江北。那么玉昔帖木儿兵团就理应如入无人之境,直驱江东腹地,可其却又如泥牛入海般没有任何消息传回,生死不知,岂不太过诡异了。
最后,大家以为局势未明朗之前还是要fēng suǒ xiāo息,维持现状,免得引起军民恐慌,导致形势更加恶劣。同时诏脱欢和脱烈都急速进京面禀详情,并就近派出侦骑向南搜索,查明江北宋军的动向。真金此时也没有好主意,只能暂且听从重臣们的建议,待有查明情况后在做出下一步决定。
等待消息的几天对于真金来说就是煎熬,而随着各处的消息不断传来,他便陷入了无可名状的恐慌。先是淮东传来消息,拔都和都哥投降了南朝,并为前驱招降沿途州县,分兵两路继续向北挺进,高邮府已经全部沦陷。而后又传来长江被宋水军封锁,无法继续向南搜素进一步获得南渡军团的消息
可这些就像厄运的开始,紧接着淮南西路各州县不断传来消息,屯驻长江南岸的宋军也从池州、芜湖、江州、鄂州等地突然北渡,向淮西的黄州路、蕲州路、安庆路、庐州路同时发起进攻。由于长江北岸的屯驻军大多已经被调走,各地州县无力防守,无为州、舒州、安庆州、庐州、和州、滁州、黄州和光州纷纷失守,宋军已经兵进淮河沿线,有继续北进,渡过黄淮,兵进中原的迹象。
随着各处的战报雪片似的传入京中,想fēng suǒ xiāo息已经不可能,京城上下一片哗然,也让真金和一班重臣手足无措。此时傻子也明白,这绝非前时所判断的只是南朝发起的一场局部战斗,而是其谋划已久的收复黄淮地区的全面战争,至于玉昔帖木儿估计已经是凶多吉少……
“大汗,镇南王已经奉诏入京,在殿外等待觐见!”正当真金迷迷糊糊地要睡着的时候,月赤察儿悄悄地走到近前禀告道。
“哦,他来了!”好一会儿真金好像才反应过来,才睁开犹如千斤重的眼皮,在月赤察儿的扶助下才挣扎着坐起身,醒了醒神才又问道,“安相来了吗?”
“几位重臣都在殿外候着!”月赤察儿捧过杯热茶,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才递给真金道。
“嗯,让他们到偏殿等候,待我更衣后会见!”真金喝了几口茶,有了点儿精神,看看身上的衣服起了褶皱,皱皱眉道。
他明白这个时候,自己还不能倒下,更不能让众臣看出自己的颓废,以免引起朝野上下的猜忌。自宋军大举入侵的消息传入京城后,有些人又可是蠢蠢欲动,坊间流言不断,称其自继位以来,先失江南,又丢江淮,以致国内dòng luàn,财政紧缺,民不聊生,应该早日逊位另立贤能。所以他更不能以一副病容于人前给人予口实。
“大汗,要为臣弟做主啊!”
“你要做什么……”真金洗了个热水澡,又剃头刮脸,梳起了发辫,换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