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穆耳从船的底舱中探出头,深吸了一口腥咸的空气,还不等他看清已经西斜的夕阳就被一个黄眼水手按了回去,而他虽然听不懂其说些什么,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也是只能憋着气,还得陪着笑,唯恐激怒了这帮走私贩子。
铁穆耳不敢去再挑战这些人的耐性,摸索着重新蜷缩回自己的床上,底舱中堆满了各种各样货物,而他的床就是角落中几个盐袋,黑漆漆的看不到一步外的地方,只能通过甲板缝隙透出的一丝光亮辨别出白天和黑夜,能够活动的范围也就是左右一臂的距离。
铁穆耳已经在这艘船上生活了十多天,身上早就又脏又臭,头发成了一团毛毡,而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让人简直是生不如死,更让他焦躁的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如何,朝廷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南朝方面知道自己逃离后,定然会大肆搜捕,并向父汗要人,自己回去将会如何都难以预知。
落到这番田地,铁穆耳并不觉后悔,因为星象显示这段时间自己虽有磨难,但是命星吉位正在北,是遇难成祥之兆,而这也是他下决心从南朝逃跑的缘由之一。想到回到大都后自己的运势趋好,很有可能发生令自己命运发生天翻地覆改变的事件,他觉得受点儿苦还是值得的。
而回想在南朝的日子铁穆耳还是心有余悸,若非听从了阿尔达姆的话自己很可能已经被南军祭了旗。说起来初时南朝对待自己还是不错的,在四方馆中给他专门腾出了一个小院子,安排了厨师,每月还有三百贯的零用钱,进出也很自由。
但是在八月的时候,突然有军兵围了他的住处,并布置了岗哨,禁止远中的人员出入。零用钱也被停掉,厨师调走,只能吃四方馆供应的最简陋的伙食。这让铁穆耳十分惊讶,问询看守的士兵,他们只说是奉命行事,其余一字也不肯多说。
南朝对自己的态度骤然改变,让铁穆耳陷入了惶恐之中,然而情况不明,消息被断绝,对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一无所知。而他猜测一定是两国间又发生了冲突,导致自己这个人质被殃及,而他也一时半会儿想回国已然不可能。
不过这个时候,铁穆耳还心存侥幸,以为肯定是在和议中发生了些不愉快,而父汗,尤其是母后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设法保全自己。而另一方面,阿尔达姆也早跟自己说过,在这个月自己的命星暗淡,似有不利于他的事情发生,只要他小心行事,就不会危及性命。
而阿尔达姆的预言不久也得到了验证,虽然过去的待遇没有恢复,看守的士兵也没有撤去,但监管已经放松,允许他的随从们出去采购些日常用品,可他还是被圈禁在院子中,不准出门半步。很快铁穆耳就从外出的随从嘴里得知了外界发生的事情,让他又心神不安。
在前时铁穆耳通过信使知道,导致自己长期滞留南朝的原因是陇州汪氏不遵圣命,违背合议不肯撤出西川导致的,而母后为了‘敦促’汪氏将汪平昌设计锁拿下狱,借此胁迫于其,以便让自己能够早日回归,挽回在‘夺嫡’上被动的局面。
只是现在汪氏面上请罪,但暗地里却又动了手脚,居然派兵伏击了前去接收阆中的南朝军队,给他们造成了近千人的伤亡,这也就难怪引发了南朝上下的震怒。据随从带回的消息称小皇帝不仅派出使臣前往大都问罪,还要求处死事件的肇事者,追究幕后指使者的责任,并提出了巨额补偿。
铁穆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反倒安心了。他以为南朝提出的条件虽然苛刻了些,可认为父汗和母后为了自己的安危也会答应南朝的条件。毕竟那些汉人世侯位居高位又如何,说起来不过都是自己的奴仆,生杀大权都在自己的手里,父母绝不会为了几个奴婢而舍弃他这个亲儿子。
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铁穆耳所想发展下去,一段时日后又传来消息,说父汗下旨诏汪氏当代族长汪惟孝入京,让其改任兵部尚书,而以原四川行省平章政事汪惟勤为巩昌便宜都总帅,赐虎符,统领秦州、巩州等府州。又以阆中权便宜都总帅、屯田上万户府万户汪惟纯为汉中知府,兼领汉中行军都帅;并追授在阆中事件中战死的汉军千户汪惟新为昭勇将军。
铁穆耳听完眼前就是一黑,暗道自己这回算是完了。此事明明是错在己方,他不明白父汗为何违逆南朝,不但不惩治肇事的汪家,反而对他们大加封赏。而以南朝小皇帝好战和对外一向强硬的作风肯定是不会咽下这口气,必会兴兵报复,而自己也会被殃及。
同时铁穆耳也意识到母后很可能已经失势,以致失去了对事态的掌控。而这件事情基本可以肯定与自己的好大哥甘麻剌脱不了干系,定是在其的支持和汉法派朝臣们的配合下完成的,其目的就是要置他于死地,除掉争夺储位的对手。
虽然弄清楚了‘真相’,但是铁穆耳想自己被囚于这方小院中,远离权力的中心,也是根本无力改变,不免沮丧万分。而随之果然如他所想,形势愈加恶化,临安的报纸连篇累牍的皆是报道蒙元方面的无理,以及请求朝廷动兵惩治蒙元。
群情汹汹之下,铁穆耳的随从都不敢随便出门,一定要出去也要换上汉服。而负责看守他们的兵卒也一再警告,要他不要露面,否则有被愤怒的百姓打死的危险。接着就传来南军在应天府集结举行秋阅的消息,报纸上成十万大军前出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