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节严的一番话让赵昺沉默了,也让他对自己这一阶段的所为进行了反思。在与蒙元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自己亲率大军收复了江南,这让他自信心也为之膨胀,权利欲愈加强烈。而这也是在太后回到临安后接管权力,自己骤然被迫‘修养’后,极度郁闷和烦恼的根源所在,是对权力贪恋的渴望的爆发,进而急于求成,丧失理智的原因所在。
而对权力的贪婪则往往会使人丧失理智,回想其自己要采用诱敌深入的策略尽歼蒙古淮西之敌,以夺取江淮,其实如今想来也够疯狂的,自己是只想到胜的结局,却没有想到败的结果。此战一旦失败,蒙元大军则会渗入江南,可他们的大军全部投入到抢占寿州的战役中,没有任何机动兵力在手。或是蒙元自淮西南下只是调虎离山计,主攻方向在平江,那么临安就有再次失守的可能,长江防线失守的后果不难想象。
赵昺想到这里有些后怕,自己这简直就是玩火,为了满足自己对权力的贪恋就是在拿整个国家赌博,但幸好临门一脚的时候及时停了手。而对于整合内政,他更觉自己有些急于求成,正如老头儿所言完全失去了昔日的耐心,甚至不惜动用武力来解决内部矛盾,建立以军人为主导的政权,却没有顾忌到后果。
这让赵昺想到前世时,林语堂在评价武则天时所言:谋杀既然成为了习惯,凶手对谋杀就失去了恐怖……在武则天心里,屠杀就是伟大,就是权威。也正如有西方学者在《政治中的人性》一书中是这样说的:绝对不可能从人性原则推断政治学。而自己一旦也习惯以此解决问题,即便确实是出于防患于未然的考虑,甚至理由也还有些‘大公无私’,但也会逐渐失去了本心。
当下老头儿一番告诫就如给了赵昺当头一棒,也让他清醒了许多。大宋沿袭三百年的制度,按照存在即合理的原则,也定然有着其存在价值,当然也不排除其中亦有不合理。而后世的评价也往往是站在当下的角度上去评论,难免有偏颇之处。更不能排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加以利用,将芝麻说成西瓜,这条原则同样适用于优点和缺点。
如此赵昺也对大宋的‘虚君’也就有了另外的解读,宰相虽然名义上掌握着实际治理权,但是同样要独断朝纲也是很难。因为不仅有台谏的牵制,同样他们也是一个执政团队,需要进行集议,形成统一意见才能定夺。而历史上权相的出现也往往是独相的时代。另外皇帝掌握着宰相的任命权,大可以选择与自己执政理念相似的朝臣为相,或增加副相进一步分解权力,避免权臣的出现。
所以赵昺以为‘虚君’虽然是士大夫们的共识,但是在实际权力运作当中离‘虚君共和’尚有很远的距离。这种集体决策制度虽然避免了相权的不可控,减少因个人认识的偏颇造成损失。但同样有着不小的弊端,很容易因为意见分歧严重导致议而不决、人浮于事执行力差,无法对紧急事件作出快速反应,甚至引起党争等等弊端。
再有虽然在制度设计上,为防止皇帝独断作出了种种限制,使得皇帝的诏书若是得不到执宰们的副署难以执行和贯彻。但赵昺以为同样自己若是不在两省的敕令上盖章,他们同样无法下发执行。另外皇帝在理论上也可以绕过中书舍人草诏、给事中审核等法定程序,也不用宰相副署,直接以“手诏”、“内降”、“内批”等形式颁布命令。即使这类私旨在法理上并不具备合法性,却也能通令天下,让宰相们无可奈何。
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弊,赵昺心中豁然开朗,自己大可利用制度上的漏洞和后门为自己打开一条通路,而不必非得诉诸武力。但不能说他就甘心于对自己的桎梏,自己仍然需要剔除其中的糟粕,为实现自己的目标扫平道路。这条路虽然依然充满坎坷和不确定性,但总好过一场可能引发全盘震荡的血腥清洗,毕竟那存在着诸多的不确定性……
“陛下,吴家之事还要早作定夺,以免节外生枝!”见小皇帝神游天外,脸上的阴霾之色渐渐消失,应节严暗自舒了口气,知道其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要明白即便两人是师徒,关系也颇为密切,但是有些话他依然不能明知讲,只能让其自悟,显然小皇帝已经理解了自己的话中之意,他再问道。
“先生,朕以为既然有约在先,便令在朝的吴氏直系子弟削爵一等致仕离京,在地方任主官的调整为副职或是闲职,余者回乡教养子弟,做个耕读人家也好。许国公则留其爵位,仍居京中府邸,可留一子侍奉;那吴硕就是一个纨绔,待有司审讯定罪后,朕再表其父功,饶其性命,削去一切爵位,流配千里,终身不得入京。”赵昺想了想道。
“陛下如此亦是法外开恩,如此重罪吴氏一族得以全身而退,他们定会感恩不尽的!”应节严点点头道,他也深知不敬之罪向来是不赦之列,小皇帝即使限于家法免其死罪,株连三族也不为过。但如此处置即缓和了朝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也算给几位举荐的重臣个面子,吴家侥幸逃过一劫,此后定也会安分守己了。
“至于皇后亦不能不罚,朕打算让其于宫中思过,罚俸一年,暂不主持后宫事务,以示惩戒!”赵昺想了想又道。
“陛下如此很是妥当,皇后毕竟年纪尚轻,对于宫中事务不熟,更不懂朝政的繁杂,亦可原谅,对朝臣也算有所交待。而陛下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