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透进窗户,杨大娘就醒了,她一起来,兰草跟着就起来了。兰草竟然是和衣而卧的,她下床直奔窗口,但到了窗口又不敢往外看,犹豫不决。杨大娘拉开门,兰草跟在身后探头看。
门外屋檐下,被褥堆成一堆,看得出被窝里的人还在酣睡。
兰草的手在颤抖,她想喊醒睡觉的人,又怕。
她断定他们终于睡到一起了,哪怕是在室外的屋檐下,条件再简陋,也挡不住相爱的人在一起。
但是,兰草的心里有些痛。
杨大娘上前,轻轻推被窝里隆起的包,“快起来,你女儿家,一夜呆在外面,肯定受凉,去屋里睡吧。”
被窝里没动静。
杨大娘干脆掀开被子,兰草紧张得都不敢看了,她明明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是赤*裸着身子抱在一起的,至少会穿着内衫的,但她还是不敢看。
被子掀开,露出一束乌发。接着慢慢钻出一张睡眼朦胧的小脸,打个哈欠,“啊,这么快就亮了?人家还没睡醒呢。”
是小奶奶。怎么不见白表哥?
兰草觉得不可思议,临睡前明明还在,夜里听刀他们在说话,絮絮叨叨好像是说了一夜呢,怎么天亮不见人了。
哑姑裹着被子进屋,爬上床继续睡。但是长念早醒了,饿了,哇哇地哭。哑姑干脆不睡了,坐起来逗弄孩子。
兰草、杨大娘、秧儿三个人围住一只母羊挤奶。奶水挤出来,还得兑水烧滚,然后才能喂给长念。长念等不到奶就一直哭,等奶水终于喂到嘴里,他才大口大口吞咽,吃得无比香甜。
这里自然没有奶瓶奶嘴儿,只能拿勺子一口一口舀着喂,孩子饿得饥不择食,偏偏那勺子不能吸吮,他吃几口,呛着了,剧烈咳嗽,咳完了就张着小嘴儿要吃,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真是叫人看着无比心疼。
兰草已经能顺利地照顾孩子了,秧儿第一次参与挤奶煮奶,忙得她出了一头汗。
哑姑看着这一幕,眉头慢慢皱起来,喃喃念叨:“要是有橡胶奶嘴就好了,这孩子,离开娘真是受罪了——”
秧儿好奇,什么是橡胶奶嘴?
兰草知道她家小奶奶就这习惯,喜欢独自念叨一些新奇的言语,她不敢打断哑姑,知道每当这种时候,她心里肯定又在琢磨什么要紧的事。
果然,哑姑在地上走了半圈儿,眼睛瞅着窗外,忽然蹬蹬蹬跑出去了。
等再进来,手里拿着一截竹棍儿,用刀刃削光,又在衣服上蹭着磨,磨得光溜溜的,插进奶碗里,斜着送到长念嘴边,长念的小舌头试探着噙住了,竟然咕咕地吸吮起来,那奶水就顺着竹棍儿被他吸了一口又一口。他终于能连续吃奶了,一口气吃完了小半碗奶,饱了,松开竹棍儿,甜甜地睡了,小脸儿红扑扑的。
“这办法好。”秧儿嚷,“以后我就一直用这办法吧。”
哑姑有些不放心,吩咐:“得很小心,不能戳到孩子嘴巴,还有,这竹棍儿一定削磨得光光的,每次用完了,要用开水煮煮,消毒。”
消毒?秧儿没听明白,兰草早就点头,“小奶奶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正说着门口传来拍门声,杨大娘顿时紧张:“是不是又有人来请兰草去接生?我可怎么答复呢?还是撒谎说兰草不在家?”
哑姑接过话去:“杨大娘你就告诉他们,兰草在家呢,这就出诊去接生。”
杨大娘看一眼这孩子的神情,她永远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杨大娘顿时心里踏实,高高兴兴开门去了,自从兰草上次出事后,她这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的,很久没有这样踏实过了。
门口果然是一个乡亲,见了面一脸着急,还有担忧,犹豫着说:“大家都说这段时间兰草姑娘不在家,但是又有人说在家呢,只是不敢接生了,杨大娘,请你一定要行行好,求求兰草姑娘救救我媳妇,肚子疼了一天一夜了,还是生不出来,再拖下去可能就危险了——”说着要下跪。
杨大娘笑呵呵的拉住,声音响亮地喊:“兰草姑娘在家呢,这就去接生。”
兰草果然提着小木箱出来了。
身后哑姑相送,吩咐:“去吧,专心接生就是。别的事,我估摸着马上要有结果了。”
这时候远处人声喧哗,竟然是一群人闹嚷嚷往这边拥来。
兰草吓得抱住箱子就要进门藏起来。
哑姑拉住她胳膊,“不急,好事还是坏事都不一定呢,我看好像是……好事!”
人群中带头的杨大娘家的街坊李老头儿,他老远就举着手笑呵呵喊:“他杨家婶子,兰草姑娘,好消息,好消息,廖掌柜的药堂出事儿了,被官府查封了——廖掌柜本人也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乡亲们乱纷纷挤过来围住了杨大娘的家门,七嘴八舌地转达着喜讯。
“确实查封了,官府的封条就贴在了大门上!”
“我们亲眼看到廖掌柜被铁链子锁着拉走了。”
“兰草姑娘,这回你可以放心出来给乡亲们接生出诊了!”
……
兰草看一眼小奶奶,哑姑也禁不住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喜色,望着远处的天空喃喃自语:“这最喜欢过河拆桥的官老爷可算是做了一件说话算数的事——不过,肯定是你的功劳,我知道,一定是你想办法不断地催,他终究是扭不过爱女的纠缠才答应出手的——不要紧,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帮我除了这地头蛇就好,可以换来所有人的安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