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沙漏流泻过半的时候,白峰忽然一把掀掉了棋局,站起来,大手啪啪拍着胸脯:“生为男儿,立足天地之间,就当堂堂正正顶天立地!我白峰,此生起起落落,坎坷起伏,也算是经历了困苦颠簸,但是,风雨难改男人志向,我哪怕是七十岁老翁,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只要白某在世上活着一天,就不能眼看着摩罗小儿公然进犯我东凉土地,践踏我大好河山,残害我东凉同胞百姓!温兄弟,愿不愿意,跟着我干一番事业?哪怕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也不后悔!”
温清秀胸中热血沸腾,挺直胸膛,提高嗓子回答:“愿意,鞍前马后,以白帅马首是瞻。马革裹尸,绝不后悔!”
不知何时,一直默默无闻的老云赫然站在灯光之下,苍老的脸上似乎瞬间散发出年轻的光泽,他举起拳头,喊:“将军,终于下决心了对不对?好,我忍辱负重这些年,可算是等到了你这句话!”他老脸上竟然老泪纵横,哭得稀里哗啦。
仓啷一声响,原本挂在墙上的宝剑已经出鞘,白峰举起剑,“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开始,我白峰,反了,不再受他正禧小儿的窝囊气了!”
“哗啦——”楠木桌子的一角,已被斩落地下。
白峰吩咐老爷:“通知弟兄们,我们连夜走——府中大小家口迅速集中出发,除了个别贵重物品,细软一律不带!阖府下人,全都遣散了吧,每人一百两银子,还有府中细软设施,想拿什么随便拿,叫他们都速速逃命去吧,能逃多远逃多远。”
“是,大哥!”老云干脆利索地回应,同时转身奔向门外。
一时间,脚步声、人语声、悉悉索索声在静夜里乱乱地响彻。
温清秀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走神。
夜色浅淡,只见薄薄月色里,眼前的白家树木葱茏,屋宇层层,重檐交叠,一派繁华富裕气象。这就是大户人家啊,这就是钟鸣鼎食之家!温清秀这个穷秀才只在书本里见过这样的景象——难道真的要抛弃这些,出去造反?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温清秀觉得恍如做梦。
“爹——爹爹,为什么忽然要走?去哪里?这家大业大的,舍弃了多可惜?”白玉麟踏着黑暗奔来。
“逃命——再不走小命难保!”白峰懒得跟儿子多解释。
白玉麟顿时吓软了,“可,可我的妾室们那么多,一个个细皮嫩肉的,怎么受得了颠簸?”
气得白峰抽手给了儿子一巴掌,“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娘们!问问她们,愿意走的一起走,不想走的拿上银子走人,从此都是自由身。”
白玉麟跌跌撞撞真的去问他的妻妾们了。他就压根不相信,会有女人愿意离开自己,他料定这些可爱的女人们肯定要选择跟着自己走,哪怕是海角天涯吃糠咽菜也会跟着自己走的。
温清秀注意到不知何时,白峰身边冒出好多人,这些人穿戴看似家常仆人,其实身上一个个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强悍气息,难道这些年,都是白家平时养在身边的死士?也就是这些年暗中护卫着白帅安危的人?
白家大门打开,仆从们领了银子乱纷纷奔走离开,大家一听可以随意拿东西,便纷纷拿了手边的细软器皿,甚至有人搬了一个汉白玉石凳带走。
白峰也不阻拦,目送大家离去。
也有人舍不得就这样走,跪在院子里磕头,哭着喊老太爷要保重。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散了,真是fēng_liú云散啊——白峰心里难过,人生不易,自己蜷缩在这里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随着今晚过去,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化作幻梦一场。
但是,不走,只有坐在家中等死,死路一条。
与其等死,不如拼力一搏。
血性男儿,岂有等死之理!
这时候白玉麟哭哭啼啼再次跑了过来:“爹爹,她们都是些薄情寡义的女子,平时一个个说的那么好听,说什么愿意一生一世跟着我,同生死共苦难,如今到了真正危急关头,她们一个个的只要银子走人,却没有一个愿意跟着我走的,还说什么我们这是要造反,明天便是反贼,肯定人人喊打,只配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地过日子,她们才不愿意跟我受罪呢——最后只有结发妻子一个人愿意跟着我啊——”
他竟然为那些狠心抛弃他的小老婆俏丫鬟们伤心难过。
老云咯一声笑了起来。
温清秀莫名其妙看着这一幕。
白峰挥手:“去去去,去了好,带上都是累赘!”
这时候最后一批仆从奔出大门,老云冲黑暗中挥手,顿时便有人举着手中早就备好的火把,点火,上百束火把乱纷纷从四面八方投进这座木质结构的宏大建筑。
深秋干燥,夜风大,顿时火舌哗啦啦飞窜,很快,整座白家府邸变成了一片火海。
别看白峰平时上百口人生活其中,一片热闹繁华,现在仆从全部遣散,白玉麟的女人们全部各奔东西,眼前除了白峰的一些贴身护卫,便只剩下老云、白玉麟夫妻,还有白玉麟的四个生了子女的姨娘,和几个孩子。别人都跑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fēng_liú云散,都被雨打风吹去啊——”白峰抬手,将最后一个火把丢进火里,笑着感叹,说完转身,向着大门走去。
门外马匹早就备下,男人们护卫妇孺们跨步上马,这些马匹都是平时精心养护的好马,这会儿早就一个个软布包了蹄子,很快便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