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丁茂老爷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劈头质问哑姑:“你怎么弄的,一根针就让我昏厥不醒?万一醒不过来岂不是很危险?”
哑姑赔笑:“实在是没办法才临时想的下策,老爷多包涵。不过衙役已经走了,我估计着只要你这几天继续装病不出,我们再不断熬药、请大夫,声势造大一点,州府里这段时间也就不会再来骚扰了。”
一听可以暂时不去州府面对那些贪得无厌的官老爷们,柳丁茂心情大畅,不再追究哑姑,“你要是有把握能处理好内外宅的大小事情,换掉刘管家我没意见,只是请家丁的事得抓紧,在这乱世,安全最要紧。”
恰好刘管家走了进来,迎头听到这话,愣了,喃喃反问:“老爷,您要换了奴才?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哑姑面对他,“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刘管家肯定听说过。大太太走了,如今我掌家,大太太手里的人,我怕我年轻手腕儿软,驾驭不了。所以,刘管家这尊大佛,我的庙小,供奉不起,也是人之常情。您走,我不会亏待,体体面面送您离开,而且我们支付的报酬,足够你后半辈子的生活资费。而且,以后你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的,或者你家里有年轻人想来府里寻一口饭吃的,都尽管来,我会妥善安排,不会亏待的。”
柳丁茂本来心里对刘管家就这样被辞退心怀一点歉疚,听到哑姑开出的条件这样好,确实不算亏待这干了很多年的老管家,就伸手拍着床沿笑:“老刘啊,你就放心去吧,干了这么多年,确实挺累的,回去正好歇歇。后半辈子坐吃坐喝,啥心不操,也挺好的。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我们就放手叫人家年轻人干去吧,你看我现在不是把家全权交出去了吗,这身子又病了,正好养病,偷个心闲。”
刘管家一看自己就这样被下马,哪里肯认命,扑通一声跪下了,“老爷,奴才究竟哪里做错了?好歹总得听到您辞退奴才的理由呀,就这样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老话,便把奴才打发了,这不是欺负人吗,叫奴才出了这柳家府门,还怎么抬头见人,不说是有人容不下老人儿,外头还会以为是奴才办事不力,没有能力做好管家,老爷,我对您对府里可是尽心尽力从不敢有半点差错呀!”他一边说,一边咚咚咚磕头,竟然像女人一样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了起来。
柳丁茂一看这场面顿时无措了,他最没能耐应付这样的场面,“你快起来,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对我们府里是有功劳的,这些年跟着大太太没少出力。要不,我看就……”说着回头看哑姑,那意思是要把人留下。
哑姑一看要坏事,也扑通跪下,也咚咚咚给柳丁茂磕头,只是她不是戏精,实在缺乏那种说哭就哭的演戏本事,她只能努力挤出一脸的愤怒,对视刘管家的胖脸,“刘管家,对不起,本来我不想揭你的老底,既然你是干了多年的老人,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不能干卸磨杀驴的缺德事,所以,我反复思量,给你出了最优厚的补偿,再加上你这些年私下里捞取的油水,足够你出去以后置买田地和庄园,甚至还可能开一个小铺子呢,依你和李妈的生存手腕,不管干什么就可以打理得很好。你们衣食无忧地过下半辈子,真的挺好的。可是你呢,人心不足,你看准了老爷心软,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就会留下你。我呢,也不是有什么跟你过不去的大事,只是你干过的那些事,实在是肮脏透顶,和你这样的人在一个院子里生活,我心里不踏实,因为不知道哪一天你会忽然从背后给我捅一刀子。”
刘管家大叫:“你胡说什么?你血口喷人!老爷老爷您听到了吗,这小女子血口喷人,这样不顾羞耻满嘴胡说的女子,怎么可以担当一府的掌家娘子呢,老爷这个家迟早要败在她手里呀!”
“我血口喷人?”哑姑冷笑,不跪了,跪着膝盖疼,站起来反身盯住刘管家,“看来我不当面说出三五十件刘大管家在柳家干出的好事儿,刘管家是不会甘心乖乖退却的。好吧,我就做个恶人吧——我问你,大太太一个名门闺秀,柳府堂堂的正室太太,而谢玉林,一个堂堂大男子,为什么能长年固定做柳家的大夫?仅仅是因为他医术高明?为什么能直接到后宅深院里一遍遍为大太太把脉诊治?仅仅是因为他和大太太是表姐妹关系?我的刘大管家,这些鬼话你一律拿去哄三岁小儿吧!大太太和谢玉林的关系,上次大太太亲口承认了,只是这么些年以来,谁在鞍前马后地替大太太和谢先生遮掩,上瞒着老爷,下瞒着阖府仆从,除了你刘大管家和你的夫人李妈,还有谁有这等好本事?!所以说上次当着大太太的面,我给你,还有你夫人李妈,还有兰梅等伺候的丫环,给你们都留了情面,只揭穿了柳妈一个人。可以说柳妈一个人替你们所有人背了黑锅,她寻了短见,一了百了,我也不想逼人太甚,所以这事就打住了。现在还需要我们一件件一桩桩地拷问对质吗?”
她说得愤怒、激动,小脸涨红了,喘一口气,再看刘管家:“远的不说,就拿眼前的例子来讲,这两天天降大雪,天寒地冻,我让给各屋各院加派炭火,李妈做到了吗?二姨太病中,院里居然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都被李妈赶去厨房干粗活儿,二姨太屋子里就是个冰窖,衣食住行就更不必提了!她好歹是老爷纳进门的姨太太呀,是柳家的一口人,哪有你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