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急。容我再想想——也许还有人可以帮到他们。”老翰林搔头。
小翰林看到老师的头发越加稀疏了。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啊。
这半年来是怎么啦,老师虽然朝也不好好上,史书也不好好编修,却好像耗费比平时多了几倍的脑力。眼看秃脑门儿越来越亮了。
小翰林忽然心头一亮:“老师,要不您哪天在朝堂上提醒一下陛下,不不,当着大家的面不能说这话,尹左相听到会活吞了我们的。您悄悄上个折子吧,把这其中的弊端厉害全部剖析出来,讲给陛下,让他知道,此举是多么不妥。等于在断送东凉国五万好男儿的性命,在拿他正禧皇帝的万里江山开玩笑!”
老翰林目光亮晶晶望着小翰林。
小翰林不好意思了,揉鼻子:“学生我又说错了啊?老师您别见怪,我只是信口胡说呢。”
一只枯瘦的老手伸过来摸小翰林的头,“连你都看得这么清楚,那正禧未必自然比我们更明白。只是这小老儿看得明白,未必就能做得明白,也许这也就是所谓的驭人之道,驭人之术吧——死一个李度念不要紧,死五万人马不要紧,反正这个国家疆土万里,有的是人,有的是可以出征打仗的将士,他正禧只要坐稳了龙椅,给他效力卖命的人,多得是。”
小翰林这回又听不懂了,“老师,难道陛下盼望这些人去送死?”
“那倒不是。”老翰林摸着厚厚的史册,“自古至今,帝王臣子,是一对矛盾又复杂的关系啊,就像那夫妻之间,阴阳之间,黑白之间,你进我退,你攻我守,进进退退,上上下下,说不清楚啊——小子哎,你还是好好读书去吧,小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不用琢磨这些没用的!”
说着把一本书砸在小翰林脑门上。
小翰林呲牙,“我希望李度念能马到成功,一举踏平西沙、荒水,到时候看这反复无常的皇帝老儿怎么说?他真能当着全天下人做出那兔死狗烹的事情?”
“这有什么难的,又不是头一回!”
老翰林叹息着,苍老的背影隐没到高高的书架背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