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记的厅堂里,李明远知州、柳丁茂、师爷、衙役、产妇的家人……乌压压坐了一屋子,坐不下的站着,站不下的挤在门口。
衙役凶神恶煞一般把住门不许百姓靠近,可街头的百姓们早就听到了消息,纷纷围上来看稀罕,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另外那几个待产孕妇和家人挤在门口不走,苦苦哀求要见哑姑。
“不行不行——快走——她正忙呢,没时间给你们接生!”衙役驱赶。
“可是没有她来接生,我们的娘子、孩子都危险啊——真要出了人命知州大人负责吗?”
“是啊,李知州大人,你负责吗?”
“难道梁燕来的李侍郎家娘子重要,我们就不重要了?”
“李知州和李侍郎是不是一家人啊?公然偏袒!”
……孕妇家人是真着急,百姓们则有真心同情帮忙的,也有凑热闹的,总之门口跟唱大戏一样喧闹。
李明远听到这话坐不住了,站起来到门口,抱拳:“各位——各位父老乡亲,可不要误会啊,我李某真不认识什么李侍郎,只是这远道而来的产妇情况危急才优先接生——你们等等啊——如果这个哑姑真是你们说的仙手,叫她一个一个轮流给这几个产妇接生。”
“知州大人说的对,只有一个仙手姑娘,她也不能分身啊——”
喧闹暂时平息。
一扇门隔开了外面厅堂和小产房,外面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情况。
柳丁茂心神难宁,现在只能盼望哑姑接生顺顺利利的,万一再出了什么差错那就真的完了。
可那门里静悄悄的,都进去有半个时辰了吧,怎么还不见音讯,就连王巧手也不见出来。
一道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难道情况不好?
唉唉,这小女子啊,自从把她娶进门,就再也没有安生过,接连地折腾,这回要运气不好的话,也许真就把她那小命搭进去了。
长安扑过去拍门,想进去帮忙。
浅儿死死拉住。
柳万暗暗咬嘴唇,心里默默地念着菩萨保佑,又念佛祖保佑,又念真人保佑——忽然意识到自己怎么跟浅儿一样,有病乱投医,想起什么祈求什么。
梁燕来的李侍郎的家人们倒是镇静,齐刷刷坐在门口等动静。
李明远觉得好奇:“请问你们远在梁燕,怎么记起来赶到灵州府找接生婆?难道梁燕没有好的产婆?”
柳万悄声反驳:“我媳妇她不是产婆接生婆,什么婆不婆的,太难听了!她还是个姑娘呢——”
那李侍郎家人含笑:“李大人难道不知道吗,我们梁燕也开了一家万记,也是这样一个姑娘在操持,那姑娘本事可好了,接生、给妇女看病,本事好,药丸也好,那些大蜜丸、小蜜丸都挺好,只是姑娘说我家少奶奶这一胎她没把握平平安安地接生,要我们来灵州府找她的师父。”
“她的师父?”
“是啊。就是这位叫哑姑的姑娘。她就是你们灵州府人氏,难道李大人竟没听说过?”
李知州摇头苦笑,他一天忙公务就够忙的,尤其战乱期间,人心不稳,他作为一方父母官更比以往费心,哪里知道地方上出了什么奇人奇事。
这时候门开了,王巧手跑出来。
“怎么样?是不是我家少奶奶危险?”
“怎么样?”柳丁茂也赶紧问。
身后一个单薄的身影走出来。脱下手上的带血的手套,解下口罩,小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放心,母子平安。快再来点热水,我们洗洗婴儿。”
是哑姑。
虽然是一脸疲惫,额头挂着汗水,但是那笑容在别人看来是那么甜美,那声音是那么温柔好听。
“谢天谢地啊——”李侍郎家人中一个少年公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欢喜傻了,呵呵地笑,“谢谢姑娘——你真不愧是仙手啊——你们不知道,我爹爹最疼这个姐姐了,可姐姐身子一直不好,多年都怀不上,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大夫老早就断定说这孩子会小产——多亏我们梁燕万记的兰草姑娘诊治才保住了孩子,可多少大夫,就连兰草姑娘都说,这孩子要平安生出来会很危险!我爹爹是愁白了头啊——姐姐要是生不出一个嫡出的孩子,夫家的日子就不好过,那些小妾姨娘们都能把姐姐欺负死——”
原来是弟弟带着姐姐远途来寻求哑姑,由此看来这李侍郎的女儿在夫家真是很受冷落,也可见这腹中孩子对她有多重要。
李公子实在是太激动了,“姐夫压根就不相信姐姐能平安生出孩子,他都不愿意陪着姐姐来灵州府——这回好了,我回去要好好跟他讲讲这个道理!”
柳万顿时感觉这李公子真是fēng_liú倜傥仁义无双大大的帅男子大好人,他扑上去紧紧抓着他的手,“谢谢你——今天真是谢谢你——”
李公子吃惊,抽出自己的手,仔细看眼前的男子,也就十来岁的一个孩子吧,为什么要谢我?这孩子好莫名其妙啊。
“谢谢你带着你姐姐来找我媳妇,谢谢你们给了她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你知道她是谁吗,我媳妇!我柳万的媳妇!”柳万拍胸脯,他真是高兴得不知要怎么表达内心的自豪。
浅儿抹眼泪,紧紧抱住长安。两个小姑娘脸对脸热泪长流。
柳丁茂擦着拳头,心里也是乐开了花。
孩子能平安出生,而且母子平安,李明远深感意外,王巧手已经烧了热水端进去,很快室内就递出一个清洗后棉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