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褰裳此刻,在楼梯上忽然回头,脚步沉重的拐回了院子里,假山旁。
她想,做园长的,再犯憷,也得面对,心里不舒服,总要说出来。
雅晴的眼睛里湿漉漉的,这个活泼的小姑娘,一直暗恋着小马同学,幼儿园里面每个人都清楚。
面对那样一双受伤的,湿漉漉的眼睛,李褰裳努力组织一下语言:“雅晴,这几天辛苦了,正好,我下午没旁的闲事儿,就盯在园里,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逛个街购个物什么的?”
下午,领结婚证的两个人就该回来了,对暗恋者来说,又是一场打击。
雅晴的脖子挺得很直,下巴前伸,脑袋后仰,她不看园长的表情,自顾自仰望天空说:“不需要,这天儿,大概要下雨了……”。
明明是晴朗朗的天。
李褰裳走去孩子们的休息室,气氛明显有些不同,小姑娘们本来是围拢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孩子们吃饱了饭,还在玩闹。
“今天早上我来了个亲戚,打扰到大家的正常工作了,现在问题已经解决,各位,不要再为别人担忧了,打起精神来,把孩子们照看好。”
这一刻,李园长心里冒出一个模糊的想法儿,以后,有条件了,得给自己在外面另外买一套房子,跟幼儿园要隔离开,免得再发生今天早上的杂乱一幕。
小姑娘们纷纷垂头,各自散开,走到自己负责看护的孩子身边去。
雅晴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站在休息室门口请示:“园长,你们的午饭。都温在锅里,要不要……端上去?”
李褰裳很欣慰的笑了,小姑娘虽然年轻,但是抗击打能力强。
“谢谢你,我自己安排就好,你——这段时间把幼儿园管理的很棒,我都看到了。”
雅晴湿漉漉的大眼睛里面。终于。透出几分靓丽的光彩。
爱情从来不是女人的全部,单恋更不是,放下。没那么艰难。
而一份充实的有存在感的工作,便是治疗单恋失恋的最佳良药。
幼儿园的老师们不那么躁动了,李褰裳放下心,本来想亲自上楼邀请毕妈妈下来一块儿在餐厅吃饭的。想一想,老太太应该也觉得丢脸。闹出那么大动静,刚才总低着头,估摸着,不会希望看到幼儿园的老师们……
那就送上去。各样饭菜分门别类装在一个大托盘里。
毕妈妈进了闺女的屋子就没出来,胥迎秀在走廊里倚着墙壁百无聊赖,不知道自己应该进屋陪着老太太好呢。还是给老太太一个安静的空间更合适。
看到褰裳上来,迎秀松口气。说实话,独自面对这位极品阿姨,谁都心里打怵。
敲门,两个闺蜜相对眨眼睛。
毕妈妈没说话,自己把门打开。
“阿姨,今儿中午仓促,能不能先对付着吃一口,等晚上,韶华他俩领了结婚证回来,咱们到外面好好吃一顿,既庆祝领证,又给您老人家接风,行不行?”
李褰裳觉得,自己的嘴皮子修炼的很不错了,事实上,胥迎秀此刻也正在她身后竖起大拇指,闺蜜越来越厉害了!
“闺女,麻烦你们了。”
毕妈妈其实这会儿非常正常,要接托盘,李褰裳不让,殷勤的给送到屋里桌案上:“楼下还有老师和小孩子,怕您嫌乱,就在屋里吃了,晚会儿我来收走盘子。”
“那——行。”毕妈妈坐下,韶华的闺房内,明显被收拾过了,床铺整齐,衣服鞋袜也归了位。
两个人告辞出来,下楼,胥迎秀又吁一口气,说道:“真想不到,韶华的娘……”。
原先也打过几次照面,匆匆招呼几句,还真没料想到过毕妈妈的脾气如此暴戾,闹腾起来根本不理会时间地点人物合不合适,晃膀子就扑啊!
以至于这会子不闹腾了,别人还心有余悸。
“她,大概也是心里苦闷,一个人带大韶华,男人女人的活儿都自己干,这性子,自然就……”。
胥迎秀听李褰裳说到此处,忽然眼睛一瞪,郑重的嘱咐:“褰裳,你必须听我的,别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淘淘身上,挣钱,为淘淘,活着,为淘淘,这样不行!很容易心里扭曲,就像毕阿姨……”。
她说的激动起来,扯了褰裳的胳膊:“我说真的,你得重新找个男人,过完整的生活!”
就连独身主义的坚定拥护者毕韶华女士,都欢欣鼓舞要投入结婚的殿堂了,只是离了婚的女人,更加不能自暴自弃不是?
“这不慌,淘淘还没……”,李褰裳一时之间被闺蜜提到这个问题,很是有些手忙脚乱。
“还没长大是不是?褰裳,等淘淘长大了,那就晚了!”胥迎秀越说越激动:“你要记住毕阿姨这个例子,你以为自己守寡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是对孩子好吗?一个不完整的家庭,没人分担忧患分担痛苦的家庭,做母亲的,跟做孩子的,都很难幸福,你想要拼命挣钱把淘淘要回来,然后给淘淘一个韶华那样的人生吗?”
李褰裳的后背,窜起一股子冷气。
单身母亲,真的很伟大,但如果这伟大是建立在让孩子压抑恐慌让自己暴躁痛苦的基础上,那将是多么可笑?
勤劳的,有志气的单身母亲,或许可以给孩子一份舒适的生活,孩子也有可能更出息更上进,但是,心灵上的那种父爱的缺失,灵魂里不可弥补的无所依飘离感,该怎么办?
这是一次心灵的撞击,李褰裳必须直面必须慎重的对待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