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威拄着刀,坐在一个木头架子上,一动也不动.这里,已经是马上就要发生战斗的第一线了.身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但与身边所有的士兵一样,如同一座雕塑.双方比得是耐性,比得是忍耐力.
对于这一点,陈绍威绝对有信心完胜.
大家以前都是秦人,对于严寒并不陌生.但是,现在的新三营的士兵,却有着更好的装备,他们暴露在风雪之中的部位并不太多.他们吃得更好,身体更强壮,有着更多的脂肪可以消耗,可以用来对抗严寒.为了这一场战斗,他的部下养精蓄锐,吃饱喝足.更重要的是,他们清楚地知道对方必然会来袭营,所以在营地四周布下了无数的陷阱,他们有着必胜的信心来坚定他们坚持下去的信心.
反观他的对手,饥寒交迫,长时间的吃不饱饭,已经让他们骨瘦如柴,没有足够的取暖物资,让他们的双手长满冻疮,唯一支持他们的,只不过是最后的那一点点希望而已.
困兽犹斗,临死反扑,他们的第一击必然是疯狂的,但也就是仅仅一波而已,当他们最后的信心也被摧毁的时候,也就是他们灭亡的时候.
陈绍威可以主动发起进攻,但这样做,可能会导致他的士兵更大的伤亡,既然笃定连绍文一定会来冒险,他自然可以守株待兔了.
连绍文也在观察着对面的营地.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营地之中没有任何的反应,每隔一段固定的时间,便会有一支支的巡逻队举着火把从营地之中交叉穿行而过,报时的更鼓隔半个时辰就会准时的敲呼.
可连绍文却觉得有些异样.具体有什么异样他并不清楚,这或者是他作为将领的一种战场直觉,如果是在平时,他会因为这种不安的感觉放弃这一次的进攻.但现在,他却不能退.
他的士兵已经在这里隐藏了很久,他的双联城已经没有了一粒粮,也没有了可以取暖的柴禾,如果现在退,士兵们将失去最后的希望,只怕这短短的十里路,便会成为一条染血之路.
就算明军有什么准备,他也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向前.
明军大营之中传来了清脆的梆子声响,四更了.
连绍文向前踏出了一步,身上的积雪一块块的落了下来,他握住了手腰间的刀,一分分拔出来,低声的声音旋即从他的口中响起.
“出击!”
四更天,这是人最为疲乏的一个时候,也是一个人最为放松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一个人已经睡下了的话,那绝对是睡得最香的时候.
一片片的积雪动了起来,一队队的秦军士兵直起了身子,勉力抓住他们的武器,迈开步子,向前开始了冲锋.
最开始的时候,步子很小,差不多一个更次的埋伏,几乎让他们的身体都被冻得僵硬了,他们需要慢慢地跑动让自己的血脉重新找回活力,让自己的身体找回热量,让自己的双手重新拥有力量.
慢慢地,速度越来越快.
三千人即便没有任何人发出无意义的叫喊,光是脚步声,便已经有了足够大的声音.
对面的明军大营之中,陡然响起了嘹亮的军号之声,紧跟着,隆隆的战鼓之声响起,随着号声,鼓声,刚刚还黑暗的大营陡然之间便明亮了起来,便如本来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吹散了无尽的乌云,露出了满天的星辰.
一堆堆的大火轰然燃起,整个大营在漆黑的夜里如同一个灿烂的太阳,熠熠生辉,明亮无比.
当那无数的火把亮起,一堆堆的篝火点燃,随着队伍冲锋的连绍文的一颗心便沉了下去,这不是在遇袭时候的慌乱的反应,而是事先便有准备,眼前,那个安静的明军大营的确是一个为他准备好的陷阱.
明亮的灯光之下,营地栅栏之后,一排排的士兵轰然立起,一面面的盾牌竖了起来,无数的积雪随着他们的站立而纷纷坠地.一根根锋利的长矛架在了盾牌之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到一台弩机.
对于秦人来说,没有退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逃,照样得死,攻,或者还能杀进明军的大营,能够击溃明军的防守,从明军的大营之中获得他们所需要的一切.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有退让者的战斗.
秦军士卒再也不需要掩藏自己的形迹,近三千人不约而地呐喊起来,举起他们的刀枪,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尖厉的强弩啸叫之声划破了夜空,一支支长若丈许的强弩从营地之中射出,强弩从光明之中闪闪发亮的冲出,然后没入黑暗之中冲锋的秦军,带走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强弩迫使密集冲锋的秦军的队形松散了一些,只有这样,才能尽量地减少自己的伤亡.在战场之上,强弩始终都是死神的镰刀,很少有防具能够抵挡这种强大的武器,对于冲锋者来说,唯一能祈祷的其实只是希望弩箭射击的方向不是自己这里.
弩箭一支接着一支,射击的间隔极短.与秦军好不容易运出来的几架强弩的射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几架强弩,是连绍文用来攻击对方的栅栏的.
轰然声中,身速虽慢但威力照样可观的秦弩撕破了明军阵地之前的栅栏,这是一种特殊的强弩,除开一个长大的箭头之外,两侧还带着一截弧形的弯刃.这种弩箭在城池防守战之中,能够轻而易举的切断攻城楼的支撑柱,当然在这样的战斗之中,也能让明军的栅栏如同纸糊一般的散架.
这种弩箭立马给明军带来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