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以为阳冀要出家”的话,自然是高氏编出来骗人的。
不过这话倒不是如今为了骗阳曦才故意编造,早在当年听到阳冀说“无颜与汝等相对”时,高氏就开始用这话来欺骗自己了。
阳冀分明是活不下去,想要自尽,当时高氏就有所察觉,只是想到阳曦能当上国主,也为了把伏兰亭捏在手里,她故意自欺欺人,把这事揭过不提罢了。
阳曦性子虽然和气软懦,却不至于糊涂到连话也听不出真假。
高阳国虽然敬佛,信的确是上古神明,哪有国主出家为僧为道的道理?高氏这话偏旁人也就罢了,想骗学高阳秘术的阳曦,实在有些可笑。
阳曦冷哼一声,瞥了瘫坐在地上的高氏一眼,仍旧一言不发。
高氏心里一慌,猜到阳曦看出她撒谎,赶忙站起身来,捉住阳曦的衣袖,急道:
“因我让人盯着伏兰亭,怕国主会与她私会,这才……”
阳曦闻言又是冷冷一笑。
高氏哭丧了脸,只当阳曦当真什么都知道了,便也管不了那么许多,继续往下讲了起来。
“我让人盯着伏兰亭,却听说阳冀兄长半夜里出了门。当时国主已经歇下,我也正准备盥洗,闻言便借口去看杺儿,带着静雯出去了。
“我派去看着的人说,阳冀兄长一路往南去了,静雯便说是出宫去,我却觉得不对。
“半夜出宫必然要闹出大动静,兄长既然有心瞒着人,自然不会此时出去。我一路想着,一路往南边走。
“偶然碰到巡查的侍卫,或者值夜的宫人,我也都不避开,只说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却也不好问他们见着兄长没有,怕被人想偏了,传出些不好的话来。
“我一直走到东南角的湖边,也没见有人。正想再去哪里找找,忽然听到有很大的水声,接着便又听湖水响了一阵,后渐渐没了声音……”
高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把自己明知阳冀投湖却不相救的事说了出来,不禁十分惴惴。然而见阳曦仍是一动不动盯着她,表情并未或变,高氏又有些糊涂了,也不知他是生气、愤怒,还只是冷冷地等她再开口。
可话不能停在这里,停在这里,她便永远不能翻身。
高氏心思飞转,决计先把自己说得无辜,管阳曦信是不信,一口咬定也就是了,便继续道:
“夜里那般黑,我自然看不清楚,只模糊听着声音是从听水榭那边传来的。有侍卫闻声过来,我就说是水榭附近有声音,不知道是水鸟还是什么,他们去找了灯笼火把,照了一圈,似乎没找见什么,便作罢了。
“我也被那水声吓了一跳,来不及分辨是什么,见他们并没找到,还以为果真是个水鸟,或是个大鱼什么的,并不是阳冀兄长,又去宫门口试探着问了问,知道入夜便没再开门,也就安心回去歇着了。
“哪想到果然还是兄长,第二日一早就被人发现,却已经晚了。
“我心中时常自责,本想对国主明说,却怕国主迁怒于我。正不知所措,那静雯却不说好话,一面劝我说此事与我无关,一面时常骂嫂嫂,说都是嫂嫂的错。
“我早就慌了手脚,自然被她轻易说动,把满腔的愤恨、自责都怪在嫂嫂头上,待兄长离世一月左右,我又去找了嫂嫂。”
高氏生怕阳曦生气,不再以姓名称呼伏兰亭,一概从前的态度,尊称其为“嫂嫂”。只是她方才已经直呼其名许多遍,阳曦早听了半天,如今才要改口,实在有些晚了。
阳曦听她越说越多,远不止当初自己所知“见死不救”一桩,整颗心都寒了下来。
他一直只当高氏蠢笨,不过是有些任性自私罢了,哪想到她如此不堪,竟存了私心害人,还非要自欺欺人,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待高氏说自己又去找伏兰亭时,阳曦便知后果。
想必伏兰亭自责内疚,又觉得无颜面对两个女儿,又怕高氏以后打击她,迁怒了阳筠姐妹,或许也替他考虑了一番,不想连累他的名声,因此自缢身亡,追随兄长而去。
高氏见阳曦一副了然的模样,又有些失望,后头的话便没敢细说,只说自己去找伏兰亭,将其责怪一番。
“当时我说得急了,心中又异常难过,不免哭得十分厉害,嫂嫂还一直柔声安慰我,劝我不要自责。”高氏说着,又轻泣了起来,“我走的时候嫂嫂还好好的,哪知道当晚就寻了短见,倒教我又难过了许久,如今想起还是难眠自责。”
阳曦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高氏,蓦地勾起一丝笑。
因念着几个子女,方才听了阳楌的话,阳曦竟然还犹豫了,没狠下心来与高氏断绝关系,只是不打算与高氏说话,想着与她形同陌路也就罢了。为了家国颜面,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足的。
可笑他还以为高氏不过偶然路过,临时动念见死不救而已,又想着即便高氏当时立即救人,兄长也未必就能活,此事不能全怨她。
哪想到高氏越说越多,令阳曦无法再装糊涂,恨不得立即就把她掐死。
他全没想到是这样不堪的事实!
阳冀夫妇之死,与高氏根本脱不了干系。
虽然明知高氏去找伏兰亭,必不如她说的那般轻描淡写,但阳曦已经不想追问下去。再问下去,他怕他彻底失控,真的要把她活活掐死了。
阳曦抬脚就要走,高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抱着阳曦的腿,哭着不让他走。
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