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站在韩世忠身旁,眼睛余光暗暗扫视帐外。都是魏营头的手下,一个个被吓得脑子短路,有些刀已经拔出一半的,也怔怔不知如何是好。是该跟韩世忠拼命替长官报仇呢,还是就此忍气吞声?
宁泽轻轻咳嗽一声道:“来人,把这人头送到经略相公帐下,听候经略相公示下。所有人各归各位原地待命,若再抗军令,这就是榜样!”说完伸手一挥,五队的那几个兄弟赶紧出来,扯一块布包了魏营头血淋淋的脑袋大步走了出去。
魏营头那些手下不知如何是好,不由自主让开一条道,望着他们扬长而去。
“怎么,你们还不动么?”宁泽望着那些人还原地发呆,森然道。
韩世忠也背负双手,冷冷看着众人。
他太有威势了,在他鹰眼逼视之下,那群人已没了脾气。最后不知是谁带头,一个个垂头丧气慢慢散开。
“五哥,你这招好险!就不能等等咱们兄弟多些再动手?”宁泽心头明白,这魏营头其实可杀可不杀,韩世忠动了那么大火气,有一大半正是想找个人头祭旗立威呢。此去威坪吉凶难测,若是今天忍让过去,那情形只会越来越糟糕,两千人马怎么指挥得了?
一颗头颅,不知要压住多少蠢蠢欲动的人心。这买卖,其实挺划算。
韩世忠淡淡笑道:“兄弟,练兵我不如你。带兵你可不如我。慈不掌兵啊,军情紧急,只能用这非常手段了。”
“可是,你不怕他们突然发难?”宁泽承认,自己的确不太合适这种翻脸就杀人的方式,还是觉得这太冒险。
“怕?韩良臣这辈子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韩世忠淡淡回答,一股强大的霸气却流露无遗。饶是宁泽已经跟他情同手足,还是忍不住心头一凛,不敢正视。
还不到小半个时辰,王渊帐中已经传出钧旨:“杀得好!着令将人头三军传视,若再有不遵军令,韩世忠不必禀报,直接处置便可!”
一军皆震,这支两千人马的奇兵,再也没了任何杂音。
当天晚上,宁泽又和韩世忠仔细谋划了许多细节,直到觉得几乎都完善了,才由宁泽到王渊处,又要了许多必需的装备物事。
丑时二刻,也就是凌晨三点半左右,韩世忠传令紧急集合。三军已按头天的编制分别安排,听到军令,倒也有条不紊,齐刷刷聚集在帐外。
韩世忠当即下令,部队立刻开拔,从今夜起,大军白天休息,半夜赶路,人系草,马衔枚,不许发出半点声音。若弄出动静惊扰敌军,杀无赦!
挟着白天的威势,没人敢提出反对意见。所有人静静地收拾行装,趁着月色,悄然出发。
两千人马晓宿夜行,翻山越岭,过乌龟山,越举岭,翻鸡笼山,其余大大小小的山路更是数不胜数。虽然天气已经渐渐转暖,然春寒料峭,大军又是夜行,这一路辛苦自不必细说。
二月廿八这一天,分水县终于遥遥在望。
分水县,因分水江而得名。分水江古称桐溪,一条浩浩荡荡如玉带般的河流沿着分水县城而过。分水三面环山,这条分水江便成了它天然的门户。要进县城必须渡河,无其他路可走。此时的分水已经被方腊占据。
人马悄悄来到距江边十里开外,韩世忠下令停止前进。在过去就是一片平地,对方情形不明,再过去便有暴露的危险。
韩世忠和宁泽,带着几个营的营头,蹲在一个小丘前观察地形。
江面宽阔,只有一南一北相隔十余里的两座危桥连接到对岸。旷野之中,已可隐隐看到对面吊桥上的火光,显是有人把守。
“怎么办?”一个营头问道。大家沉吟不答。
韩世忠凝视半晌说道:“留几个营头看守队伍,我带几个弓箭精熟的弟兄过去摸营。我这里王三泰、张长武箭术都不错,你们还有没有人?”那几个营头细细盘点自己的兵卒,一会儿推荐出十几个士卒出来。
韩世忠点点头道:“那就成了,等会儿看我转灯为号,慢慢走来,不许出声。”说完手一挥,带着弟兄们就走。宁泽忙道:“我也去。”
“你不是不愿意干这个么?”韩世忠笑道。他知道宁泽是不放心自己,心里有些感动。
“咳,少废话!”宁泽勒紧腰带,跟着出发。他虽然射箭差劲,但随机应变出出主意倒是可以的。
一行十几个人越走越近,等离吊桥只有一里路不到的地方,俱都弯下腰身摸索前行。这时已是半夜时分,天色黑沉沉,不仔细看,谁会看见旷野里有十几个人?
等到吊桥二十丈开外,便清晰地听见桥下嬉笑说话的声音。想是把守的人聚在一起聊天扯淡。韩世忠盯着桥上敌楼仔细观察半晌。宁泽问道:“如何?”
“只有一个人。”他鹰眼神目,一清二楚。楼上那人提着灯笼正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巡视。
韩世忠略一思忖,已经有了主意。低声叫过张长武等几人,嘱咐一番。张长武等点头应命,十几个人摸出插在绑腿上的解腕尖刀,叼在口中,瞬间分散开来,四面朝桥下把守聚集的地方偷偷摸进。
这是宁泽头一次亲身经历偷袭,他两眼看不清楚,却瞪得老大老大,手里攥出汗来。
大约过了两柱香时分,忽然之间,吊桥下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再无声息。韩世忠说一声成了,弯弓搭箭便对准了敌楼。
可是敌楼上那白痴却只知道提着灯笼瞎转悠,窄窄的地盘,四根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