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袍,或者说穿长袍的人匍匐着,一双肉掌平平按在泥地里,显出两个爪形的凹坑,倒下的人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多时,静待微生物分解的无用残尸,可实际上,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力量,似乎无法让这环境中任何一点新的尘埃污垢,落在他本就不太干净整洁的身上。
在倒下的人身后差不多五十丈的地方,另外一道有些烧焦了的擦痕突兀地出现在大片的草木中间,将原本优美的景色破坏殆尽,那擦痕的尽头是一团勉强能看出一个椅背形状的破烂,仿佛被撞击成一团稀泥的金属,上面还连接着几许被烧毁的皮革和棉絮,而与擦痕几乎成了三十度角的另外一边,一张巨大的白色帆布状织物连带着数十根粗壮的绳索,连接着那勉强还有点形状的椅背。
不用说,那个倒伏的人,就是新晋的神灵,此世间唯一的法神,阿尔特雷该亚姆·银尘。
银尘倒在地上,不愿起来。紧闭的双眼中,闪过许许多多的金色信息。
“我们赢了。”这是他在降落之前给众人发的信息,而紧接着,各种各样的信息通过“系统”反馈回来。
“赢了?哥哥在那里?我想哥哥了!”林轻雨。
“银尘哥哥现在在哪?我能跟过去吗?几天不见担心死了!”林绚尘。
“你现在在哪?受伤了没?快发坐标我去救你!”万剑心。
“你没事吧?赢了输了无所谓,活着就好!赶紧回来,我还想跟你一起杀进盾天城呢!”拜狱
“长官,我们的第一阶段作战已经顺利完成,如今开始第二阶段,具体任务如下……”红后。
银尘看着这么多信息,平生第一次没有了回复的yù_wàng。
他觉得自己变了,心态变了,甚至性格都有可能变了。
他一下子没有了那种激情,或者说他觉得自己没有了那种激情,攻城的激情,继续战争的激情,壮大文明的激情,和林绚尘调情或者抱抱林轻雨的激情,都仿佛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坐看涛生云灭的淡然,仿佛人世间的一切都从三维变成二维,变成了一幅画,供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神灵欣赏。他忽然有一种超然的,也可能是茫然的慵懒情绪,再没有了对生活的热情,因为他知道自己从这一刻开始永生不死,而且永远告别了法术位,法术模型,万化术和符文,永远告别了咒语和魔法名称,永远告别了气海,经络,以及脑海深处的机械迷城,告别了一切固定的模式,获得了大超脱,大自由,大解放。他的身体,从此成为不可窥视的“黑体”,他将不再拥有魔法意义上的内部结构,仿佛他自己就是一个元素,一种天则,一个领域,甚至一座神国,他的体内完全“黑了”,他所有给自己制定的修炼计划,升级策略,研究固化新法术的方案统统成了笑话,而同时他也被这个世界彻底孤立起来,他拥有了全部的元素,可是他的力量也永远和神功分开了,他的寒冰力量,将和神功的寒冰力量完全不兼容,寒冰与寒冰相遇,将成为冰火相遇一样彻底的对冲。
他的火焰,将永远克制寒冰,而他王爵的身份,斩咒的光芒,将永远失去克制战魂的功效。
他成神了。
他唯一了。
他超脱了。
他成为这方世界里,高高在上的存在,也同时,将他原有规划的前进道路彻底斩断了。他连自己体内的能量循环方式都掌握不了,还谈什么继续修炼呢?他即使彻底放弃了魔法修为,他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所向无敌的魔法师。
“可是明明还有一个天阶啊!”他这样想着,看不到眼前的路,更看不到悬崖,从此以后,他似乎只有蒙眼狂奔。
“魔法修为的尽头是什么?”他问自己,没有任何答案,他知道这个问题已经被人类问了十万年,也许再过十万年都不会问清楚。
他超脱了,也茫然了,此时他已经和人类不同,已经是另外一种生命形式了,他难道——还需要呆在人间吗?
这个想法将他冻住了,把他吓到了。银尘感觉自己如果这样想下去,按照神灵的思维想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他感到了害怕,而害怕就因为他还有努力的方向,这个方向不是融合让他变得更强,如何获得更大的力量,而是让他尽量融入到凡尘之中,尽量去体验凡尘的生活,在凡尘中磨练,滚打,解析世界的本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成为法神之后,要磨练的不是法则,不是魔力,不是施法的手速和蚩尤的武学,不是万化术和骷毒手,而是——
心。
“炼心。”银尘爬起来,即使从泥地里爬起来也纤尘不染,干净潇洒得不像是人类:“这可真是一个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崭新的课题啊。”
他站起来,一边给众人报平安,一边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座山峰,成为法神之后,他甚至连体力都不消耗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饿。
他站在山峰之上,极目远眺东方的那座宏伟又扁长的城市,心中有了决断。
“就这样吧。潜入城市,看看会发生什么。”他这样想着,轻轻迈出一步,那一步足以让普通人跌落悬崖,可他,直接在虚空之中漫步而去。
他在空中行走着,是行走而不是飞行。
【同一时间】
南方禁军“远征军”的中军营帐,在距离麋鹿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