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尘这么想着,打算回去将整个事情讲给赵凌云听,顺便给他补点课,他这个世子太保,直到今天也没有正式卸任啊。
【潘兴紫禁城·枢隐宫】
昭和九年七月廿五清晨
当灵皇沐浴更衣完毕,换上黑色打底,黄金龙纹的“常服”,从枢隐宫正殿后面的备华门走入正殿,一脸阴沉灰暗地出现在自己的弟弟兼防范对象赵光怡的面前时,听到召唤,扔下钓竿匆匆赶来的的赵光怡已经在下面跪好了,就等一句“吾皇万岁万万岁”出口了,可灵皇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快起来!今天跟你说正经事!”皇上的口气语气说焦躁,不如说是急切,仿佛要赶着去见什么明星一样。赵光怡听到他这号口气,全然没有感觉到平日里那始终秉持着的高高在上的君臣之别,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清朗又诡谲的,先皇突然瘫痪的夜晚,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年前,先皇安然驾崩,实际统治了帝国几年,做了几年无冕之皇的当朝宰相跪在他们二人面前,心甘情愿地喝下毒酒的那个悲伤的早上。那个时候的赵光怡和哥哥赵光灵,还是一对真正的兄弟。
赵光怡已经快七年没有听到过皇兄这么诚恳又急切的声音了。
“是。”赵光怡将原本在嘴边演练过许多回的“吾皇万岁万万岁”咽了回去,换成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单音节词。接着就麻利地站起来,他没有看到皇帝那幽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灰烬般无可挽回的缅怀。
赵光怡站起来,直视着高高坐在上首的皇上,他那一双暗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真实的困惑,因为他完全不明白皇上好端端地出去玩了一天,怎么突然就脸色阴沉地回来了,拉肚子啦?那御膳房的人是不是该集体服毒以谢主隆恩了呢?
更重要的是,赵光怡现在已经不再是亲王了,是该颐养天年的上代亲王,任何事情,皇上都该找自己的儿子商量,他基本上不太管了,找他本人?除非……
赵光怡的眼神一变。赶紧垂下眼帘。
“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灵皇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抬手虚指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知道,咱们共谋大事的地方。”赵光怡说着,手心里全是汗,他想起来,这里就是见证那位才华横溢的宰相倒下的地方,是大凶之地,今天皇上找自己来,难道是想赐死自己?
开什么玩笑!他赵光怡就算再忠诚于皇室,国家和人民,也是有脾气的!皇上要撕毁当年他们之间的秘密协议,玩那兔死狗烹的一套,他赵光怡可也不是软柿子,搞不好真要弄个窃国大盗当当了。反正出身皇家,这些年又不是白过的,哪有那么容易就被宫变害死了?
“是啊,当年你我,戮力同心,为天下延续了二十年的太平!”灵皇似乎想起了什么感慨万千:“景仁的最后十一年,如今的昭和九年,一晃眼,你我都白了头啊。”
“白了头的只有你吧,抄家狂大哥。”赵光怡心里疯狂吐糟,薄薄的嘴唇却闭得很紧,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而如今,也再次到了你我戮力同心,力挽狂澜的时候了。”灵皇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赵光怡猛然抬起了眼睛。他此时在明白,皇上找他来,是真的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了,而不是和那个凌华皇后一起密谋害他。
“皇兄,此话怎讲?”赵光怡几乎一瞬间就变回了二十年前,那个和兄长密谋着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的青年,那个时候的他,甚至还没有和凌月认识。
正准备继续说的灵皇突然不吭声了,很享受的,甚至是有点缅怀地看了一眼赵光怡,他的眼睛里没有嫉妒没有恨,甚至连戒备和猜疑都降到了最低,只有浓浓的羡慕,和一丝闪电般划过的愧疚:“你还是你,而我却不再是曾经的我,我变成了名为【朕】的怪物了!”赵光灵这么想着,没有办法说出来,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其实就是他临死前最后的一份遗诏——“传国赵光怡”。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将这个人真的下了大狱,而这个秘密,他必须保守到临终,仅仅为了防止赵光怡持宠而娇,做出坏了他大局的事情。
南国灵皇赵光灵,任何时候,都不愿意成为一个庸碌无为的人,他的能力有限,他有自知之明,但是不代表他就不会极尽所能,谋划一个可怕的“大局”来。这个被皇位与权力yù_wàng压迫得几乎变了形的男人,早已决心将此生的一切勇气,魄力与决心,留到临终的一刻爆发。他骄横,他自私,他爱抄家,爱财如魔,贪图美色,没有担当,任由皇后把持朝政,活得如同面首,可是他在国祚传承和对待家人这样的原则性问题上,那真是执拗得九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所以,当赵光叔跳出来踩他的底线的时候,这个时常如同孩子一样推卸责任的老男孩真的怒了,而他发怒的方式,就是抬出赵光怡这个连聂挽留都怕的大杀器。
灵皇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很舒缓地说了一句:“赵光叔反了!”
“?”听到这五个字的第一秒,赵光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第二秒,他很想狂笑几声,第三秒,他才赶紧跪下来,如同真正的末将觐见君王一样说道:“臣请领兵,平定祸乱。”
“果然,”灵皇定定看着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朕,最放心的是你,最不放心的依然是你!”他这句话满含着敲打之意。赵光怡深深一礼,表示自己谨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