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达蜷在水牢里潮湿的稻草上,不断地咳嗽。她的面色泛着潮红,已经高烧了两天。哈维祭司以詹姆斯国王遇刺为由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猎巫运动,下令人们相互检举告发怀疑是黑法师的人。凡是通不过检测程序的一律被认定为黑法师,上了火刑架。各地的检测方法稀奇古怪,包括用针刺、观看痣相、沉水检验等方法,阿曼达作为重点怀疑对象,明天就要面临沉水的考验。告发她的人是亨利,她的丈夫。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上完课回家,家里早有士兵在等她。一切像是早已计划好的,亨利从桌边站起身,低声说:“对不起,阿曼达。”
塞西莉亚的预言应验了,惊人地准确。她早已知晓一切,知道自己会毁在丈夫手上。她看着亨利躲闪的目光,闪过一个念头:“幸好我的丈夫不是肯……”
女儿安跑过来,偎上她的腿:“妈妈,我怕。”亨利将安拉开:“别怕,爸爸带你出去玩。”他将孩子抱出了客厅。孩子恋恋不舍地回头,叫嚷:“我要妈妈!”漂亮的金色卷发衬着红润的脸蛋,眼睛里还带着泪花。
阿曼达的心碎了。但是她镇定地对围上来的士兵们说:“我们走吧。”
阿曼达在脚下的潮水退去时,一寸一寸研究过整个牢房。这里是峭壁之下一个临海的天然石洞,用栅栏隔成两间,她在其中一间。栅栏上雕刻着防止囚犯逃跑的符咒,海水上涨时水会没到膝盖,据说涨大潮时海水会淹没这里长达三个小时,任何被关在这里的人都必死无疑。即使是能力高强的法师,也没有办法连续施法三个小时排开源源不断的海水。这间水牢有一个令人战栗的名字叫神之审判,阿曼达的外祖父普路透斯曾经被关在这里。石洞里留下了复杂的魔法痕迹,都是那些被关在这里的法师们留下的杂乱无章的讯息。阿曼达的指尖轻抚上墙壁,感受到他们的愤怒、憎恨、恐惧和绝望,她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许多残余的灵魂碎片在嘶吼号叫。
阿曼达精神一振:她找到了外祖父留下来的痕迹,石墙之上他蘸着少女的眼泪给世界写下的最后留言。虽然在涨潮时被海水一遍又一遍冲刷,但他的精神力仍然将痕迹清清楚楚地留了下来,只待给他的后代查看。
阿曼达的脸色沉重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应当把普路透斯的留言送出去,这是关于国家毁灭的预言的去向。可是,读到留言的自己也被困在这里,无法向外界传递信息。詹姆斯一直很想知道这个预言,可惜他的父亲罗杰斯杀死了作出预言的先知普路透斯,普路透斯在这座水牢里利用囚禁在隔壁的少女莉莉施展了血雾诅咒,将预言封印在莉莉的纹身里,连最优秀的天空女神先知塞西莉亚也看不透这染血的未来。难怪那么多人想知晓预言的内容,却都失败了。这预言竟然刻在人的身体上。
阿曼达施展魔法,扯下自己的一幅衣袖变幻出了一只鸽子,可是这鸽子在翅膀碰到栅栏时就无声地溃散成一地灵羽,最后恢复成衣袖的形状。封印魔法的栅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突破的。牢房墙壁上都是石头,阿曼达好不容易搬开一块,后面竟然全是刻有防水咒文的金属墙壁,原来这里只是表面上是石头,其实整个牢房都是金属浇铸的。难怪有些石头是松动的,因为有些法师已经想办法要从石墙这边寻找突破口,但是失败了。
阿曼达颓然坐了下来,她无法将信息传递出去。水牢外面,海水退下去时会有两个士兵守卫,水涨上来时他们就去峭壁上开凿的通往这里的必经之路上的石洞岗哨里暂避。那里比这里高很多,涨大潮也不会波及到他们。石洞岗哨设了四名士兵,保证这里与外界的一切隔绝。还有许多海鸟在这片峭壁的岩缝里筑巢,天气晴好时,大海上一片黑鸦鸦的鸟儿,满耳朵里都是鸟儿们聒噪的声音。
入夜下起了大雨,狂落的雨流冲刷一片晦暗的天地,闪电割裂海上的乌云,有海鸥在雨幕里来来去去,高声鸣叫,但这叫声很快就淹没在雨声里。
被淋得发抖的海鸥靠近了栅栏,停在水牢外面的檐下。“阿曼达!”鸟儿叫道,“我是艾丽娜!”
“是你!”阿曼达惊喜地将手伸出栅栏,抚摸着鸟儿的羽毛,感觉到鸟儿周身笼罩着黑暗的气息,不像是艾丽娜的魔法,倒像是死灵法师。“有人在试探我!”阿曼达皱起了眉头,手上用力掐住鸟儿的颈项。
一团强烈的法力爆裂开来,黑色的火焰像是毒蛇缠绕,沿着阿曼达的胳膊烧上她的身体。阿曼达放开鸟儿,栅栏上的符咒闪动,放出一股冰凉的寒意,扑灭了她身上的火焰。鸟儿纵身飞入雨中。
“阿曼达老师!”有人在牢房外面叫她。阿曼达循声望去,看见卢西弗用一条绳子从峭壁上吊下来,正悬挂在栅栏外面,得意地叫着阿曼达的名字,雨水把她的黑色紧身衣冲得贴在身上。卢西弗矫捷得像一只猿猴,很快就站在栅栏外面的平台上,手拿撬棍开始撬锁:“这个撬棍艾丽娜施了魔法,对付任何锁都不在话下……”撬棍在施了魔法的锁上激起一阵闪光的电弧。卢西弗被电力击中,手一抖,撬棍落入下面的大海里,瞬刹被波涛吞没,一点水花都没有。
“这里的栅栏和锁都被施了反噬魔法的符咒,任何有魔力的物体碰到它们都会被破坏。”阿曼达说,“只能用没有魔法的东西试试。”
“这玩艺儿怎么这么厉害?”卢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