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见戴家小丫头便冰山速融的小叔子兼表弟,再看迈步踏入正屋的粉衫少女背影,小陈氏懊恼之余隐隐开始后悔起来,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她。
费心巴力一番折腾,惹得公婆对自己大为不满,也没得到什么实际好处,算好的三进大院也成了那水中月。
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顾孝民跟杜家的婚事黄了,以及那花钱如流水的腿伤,虽说有贵人帮着出了一部分,可剩下的那些依然让小陈氏心疼到想杀人,一次诊费就二两银子,谁不心疼谁是傻子。
可恨那贵人也忒小气了,就不能帮忙全付完?
哎,若是能分家就好了!
分家念头在小陈氏心中一生,顿如沟边野草开始疯长,再也铲不干净,刚想对自家小叔子兼表弟敲个边鼓,哪成想“咯吱”一声,东厢窗户在小陈氏眼前悠然合上,小陈氏挥拳狠舞几下才算解气。
“哎哟~我们琳姐儿也来了,霞姐儿快喊二婶……”屋里陈氏正在炕上看着孙女霞姐玩,听到孙氏身后的戴双琳喊伯母,不免笑着打趣。
“你快一边凉快去吧,再这样说话不经脑子,以后我便不让琳姐来你家了”孙氏听了不依,拉着脸威胁陈氏。
陈氏自小跟孙氏处惯了,不在乎孙氏甩脸要挟,拉过顾自温婉而笑的戴双琳,再对比大儿媳小陈氏这两日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陈氏心中一软,心里太过疼惜小儿子,便顶着孙氏剜心的目光跟戴双琳道:“好孩子,民哥儿在东屋不得动弹,回来这些日子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你替伯母瞧瞧他去……”
“哎”戴双琳微微一笑应下,这在爱子心切的陈氏眼里,简直是再没有比戴双琳更体贴的孩子了。
孙氏因着心里太想打听明白事情前因后果,自然不会出言阻挡戴双琳去见顾孝民,反而随手从炕桌上的笸箩里拿个花生去逗弄霞姐。
霞姐自从上次将花生瓜子扔一炕后被祖母狠揍一顿,便再不敢去动桌上花生,如今可不容易得个花生,笑得露出四颗小米牙,口水哗啦啦顺嘴角往下流,沾湿了胸前戴双琳亲手制作的粗布围嘴。
“还是琳姐脑子活,这样省不少布呢!衣裳也耐穿不少……”陈氏拿布巾给霞姐把口水擦掉后,跟孙氏夸起围嘴这个东西。
好吧,萌萌的围嘴君在这里也只得了个省布的美誉,不得不让人感慨一下生不逢时。
得了口谕的戴双琳不急不慢走出屋门,对竖着耳朵偷听的小陈氏点点头,无视小陈氏略微尴尬的神色,走到东厢门前举手轻叩。
“进来……”仿佛等了许久等得就是这一刻,戴双琳还未叩响第二下,屋中便响起少年极为清冷又满含热情的声音。
难得顾孝民会如此急不可耐到失去冷静,即使有身后小陈氏目光火辣死盯着,静立门前的戴双琳还是控制不住的弯了眉眼。
顾孝生和小陈氏一家三口住西厢一明两暗三间屋子,顾孝民则独住东厢三间,一入门便是黑漆书桌加宽背靠椅,桌上戴显根亲手雕琢的石盆中,碗莲因无人打理早已枯萎死去,如今只剩光秃秃的盆子放在桌角,显得落寞而又颓败。
书桌两侧,同色的雕花书柜中堆满轻染尘埃的厚厚文集,戴双琳轻叹,只这些文集就不是普通人家能负担得起的,所以也就怨不得浦阳镇难有秀才了。
顾孝民住的东厢,戴双琳自小不知道来过多少次,说句大话,她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到顾孝民将东西藏在哪儿,因此戴双琳并没再多看一眼便拐进里间,身后屋门四敞大开,免得院中小陈氏眼睛瞪出血来。
从明亮的外间走进到里间,戴双琳只觉视线一暗,下意识去看并拢的窗户,唇角笑意再现,忍不住小声道:“大白天关窗,等的是哪个?防的又是哪个?”
“等的是你,防的也是你……”关窗本是不耐烦看小陈氏甩脸,让戴双琳一说倒是怪异十足,顾孝民本就因看到戴双琳而笑意满满的双眸又添笑意,顺着戴双琳的话就接道。
戴双琳一窘,“呸”声转身不理顾孝民,只是到底止不住心中关切,少许便转身打量起坐在炕头的顾孝民。
夕阳最美时,浸染橙色一片的东厢房中,少年青白薄衫加身,乌黑半湿长发披肩,眸色黑亮带光,挺直秀气的鼻管下唇色红润带笑,县衙后院见面时的病容早已无踪。
戴双琳看的太过认真专注,一直绚烂而笑的少年,双颊慢慢浮上绯红,这绯红来的太过打眼,令戴双琳不得不垂眸掩饰心中依恋,目及重新绑过厚实夹板的右腿,戴双琳的所有依恋转化成心疼与感激。
心疼的是顾孝民经历了断骨之疼后,又再历断骨重接的非人折磨。
感激的是有杜五这位重生者的及时出手,否则等顾孝民的腿骨完全长合后再断,怕是疼痛不止增添多少倍。
想到杜五曾经写过的“府城有变”,就算戴双琳对前世一无所知,却也有了自己的揣度,前世顾家定是不知道蒋大夫下落的,因此顾孝民的腿八成不会有治好的机会,想到这里,戴双琳的心便无端抽疼,即使那只是所谓的前世,却如同她已亲身经历过似得,天才少年折翼在起步线,无论身心都会受到无法想象的重创吧?
想到这里,戴双琳心中对杜五又添好感。
窗外不远处的小陈氏细听东厢动静,无奈正屋孙氏和陈氏说笑逗弄霞姐的声响太大,对比之下东厢安静的跟没人在里面一样,按耐不住好奇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