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关于余玠之死,微臣已经调查清楚!”
站在堂下,宋慈偷眼看了一下赵昀,却感觉眼前之人和往日那位皇者相差太多,双眼耷拉、头发凌乱,便是面庞之上,也是透着疲倦之态。
他心中暗叹:“唉。这一次陛下是被伤的不轻啊!”
眼见赵昀并未回应,宋慈又是叫了几声。
赵昀这才恍悟过来,目光聚敛一处看向宋慈,问道:“原来是宋慈?关于余玠之死,你查的如何?”
自得知余玠之死另有隐情之后,赵昀便将宋慈这位国朝之中最出名的提点刑狱司召来,令他来调查此事。
毕竟宋慈素来以清正廉洁出名,更是精通刑名之术,那在朝野之内被众臣传诵的《洗冤录》,便是有他撰写出来的。
宋慈俯身回道:“启禀陛下。杀害余玠者,乃姚平忠之后姚世安!”
“是他?”
赵昀一时惊愕,却道:“其祖姚平忠,乃我大宋名将。未曾北狩之前,我朝边陲多仰赖其后人,方有平和年经。但是他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情?难道他不清楚,若是余玠死了,我朝川蜀又将会面临何等危险吗?”
在这之前,他始终认为余玠之死,当是谢方叔所为,没想到却是这姚世安做出来的。
宋慈解释道:“唉。说来也是无奈。那姚世安本为名将之后,按理说应当被授予官职,以作嘉奖。但余玠一心革除弊端,故此反对此事。两人自此结怨。其后又因姚世安失利,余玠未免连累军队,便将他赶出军队之中。而他踏入临安之后,却是心怀不轨,矫言于谢方叔边上称述余玠之错。由此,方有日后之事!”
“原来是这样?”赵昀苦笑连连。
他却未想到,这最初恩怨,竟然仅仅是因为代官一事?
这代官,乃是当初太祖取得天下之后,为了能够安抚手下将士,故此设下这等制度,而在当时候确实对朝中军队起到了一定的稳定作用。
但这制度延续至今,却成了将门占据高位、欺压寻常军官的依仗,显然已经不适合了。
宋慈颌首回道:“没错。正是此事。”
“那驱逐王坚,逼反刘整,围杀向士壁、曹世雄等将官也是如此了?”赵昀神色微动,露出几分懊恼来。
“陛下。臣不知。”宋慈身子一抖,低声回道。
谁都知晓临安之中,禁军实力之强大。
他们虽是始终低调,除却了枢密院之外,三省六部向来不管,任由朝中大臣如何折腾,始终将三司衙门以及中央禁军把持在手,绝不许任何人插手其中。
表面上,宋朝之内貌似文官实力强横,始终压倒武官一头,但实际上为了维持这支实力强大的武官集团,文官被迫收缴大量的赋税,去养着那些庞大的军队。
可以说,如今的将门以及禁军,是名副其实的毒瘤。
赵昀满脸苦涩,甚是无奈的回道:“这么看来?所谓的新军,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成功吗?”
自十年之前,他在听闻李庭芝、吕文德以及张世杰等人的建言之后,便下定决心编练新军,好弄出一支足有强大的全火器的军队,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更是先后提拔了郑清之、董槐、丁大全、谢方叔诸多文臣,好贯彻此事。
孰料每当新军进展到关键时候,就出现各种茬子。
从郑清之其子干涉政事开始,宰相在这十年之内就换了四轮,每一人都担任不到三年就被赶下台,而新军却始终未曾得到推动。
种种怪异现象,都昭然若揭,指向了唯一目标。
毕竟除却了禁军之外,还会有谁如此忌惮新军?
宋慈立于身侧,不发一言。
这般话题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为求自身安然无恙,宋慈自然也只有默不作声。
赵昀念及于此,也没兴趣继续询问了,便挥挥手吩咐道:“你下去吧?至于那姚世安?便将他送至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卿审判。余玠,余玠官复原职。其子如孙?”说到此刻,他却是顿了一顿,目中闪过后悔以及恼怒。
后悔,乃是因为其父毕竟是赵昀所害的。
愤怒,却是因为其行径实在是太激烈了。
但赵昀一想,那余如孙毕竟已经孤苦一人,若是在继续强逼,只怕会令朝堂大臣为之骚动,便道:“既然他有心刑名之事,不妨就令他进入大理寺吧,至少莫要让我朝之中,多出这些冤案来。”
“陛下所言,臣等知晓。”
宋慈俯首拜道,旋即离开。
…………
临安城,午门。
坐在案桌之前,余师忠静静的坐着,连续数日的小雨也终于消散,一轮太阳高悬空中,洒下无数光辉。
而在广场之上,早被竖起了一个刑场,旁边站着刽子手,四周围被侍卫守着,以免人群冲撞了刑场,而在刑场之外,也聚满了看热闹的群众。
他们早就听闻今日会有死刑囚被杀,出于好奇之下,便来到这里一观究竟。
远处,随着马儿的行走,一辆囚车吱吱呀呀的来到了刑场之上,囚车之中的姚世安身着囚服,大概在临刑之前清洗过,所以没有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反倒是透着一股平静。
看见姚世安到来,余师忠缓步走上前,抬头问道:“你当初陷害我父亲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想过!但是,重要吗?”
大概是因为早知自己必死无疑,姚世安神情坦然,并无其他死囚临刑之前的恸哭哀泣,或许对他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