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郎君,方才之事,都是本府手下之人鲁莽,还望不要介意。”
京兆尹卢仲臣的态度很诚恳,但诚恳也有一个限度。毕竟他是大唐正四品的官员,而眼前的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过是九品的校书郎,要他卑躬屈膝的向二人道歉,那是绝无可能的。他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下面就要看荀冉和王维的态度了。
荀冉仔细打量了一番卢仲臣,儒雅,清秀,富态又不失雍容,他这副相貌倒真是适合做京兆尹,毕竟这也算是朝廷的颜面。唐朝对于选拔官吏极为看重,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便是仪容。若是长得太过寒碜,很有可能被直接刷掉,官威从来不是一个小事情,不容辱没。
“卢大人言重了,不过是个误会罢了。只是荀某好奇为何那几个突厥人会突然出现在西市,打砸酒楼呢。”
卢仲臣面色一沉。
“本府也有些疑惑,照理说突厥人在长安一向很本份,这次却很反常,莫不是......”
“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王维接上一句,直让卢仲臣一惊。
“王郎君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有人刻意谋划的?但若是如此,他所图为何?”卢仲臣的面色有些凝重,他为官数十载,当然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这件事情若是处理的稍有不当,很有可能引起大唐和突厥人开战。要真是那样,皇帝陛下第一个问罪的便是自己。
“如今陛下秋狩,此事还是要压下来从长计议。”他心中有了计较,便冲荀冉、王维和声道:“这件事情还望两位郎君不要对外声张,本府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给我大唐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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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丽正殿,太子李贞望着案几上堆砌如山的奏疏,心头涌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这帮老匹夫,便是欺孤心慈手软!”他一把将奏疏扫落,大口喘着粗气,胸脯因为愤怒剧烈的起伏,双目里满是杀意。
他自被册立为太子后,一直谨言慎行,待人接物更是温良恭让,想不到如此都不能让满朝老臣满意。不过便是皇庄的一件寻常生意,御史台的言官都能扯到欺行霸市上,若说这背后没人指使,怕是总角之年的孩童都不信吧?
“殿下,气大伤身,殿下乃是万金之体,身系大唐苍生万民,一定要注意身体啊。”张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太子近前,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奏疏劝道:“奴子自幼服侍殿下,深知殿下宅心仁厚,但有些人光是靠恩德是喂不熟的。奴子虽然不懂朝政大事,但有些人殿下还是应该敲打一番。”
李贞抬头看了一眼张芳,眼中闪过一丝无助。只有在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贴身宦官面前,他才能表现出一丝自己真实的情感。东宫太子又如何,说到底还不是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整日将自己埋在长篇累牍的奏疏里,满口社稷江山,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孤又何尝不知道该如此。”李贞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无奈。“但太祖定制,言官不能因言获罪。若是孤此时对他们处罚,难免会惹人非议。”
身居高位者,最是遭人嫉恨。寻常富商地主都会遭窃贼惦记,更何况一国储君。整个朝廷,上上下下的人都在等着你犯错,那种感觉就像坐在一辆七残八破的马车上,既得让它更快一些,又要担心它会不会散架破损。
“皇庄那件事情,殿下自然不好发作。不过嘛,那些言官哪个自己身子干净?若是殿下想让那些老匹夫闭嘴,只需提点一番,想必明白人都会权衡利弊,知难而退。”
李贞闻言神色一振。
这些言官说到底不过是供人使用的棋子,自己只要照着他们的死穴轻轻一点,便能收获奇效。
“这件事情便交给礼部萧侍郎好了,只是手段上还需要稳重一些。”对于萧适之,李贞一直十分信任,倒不是因为他能力有多强,而是在于他的忠心。做到六部侍郎这个位置,能力之上不会有过大的差距,忠心与否才是李贞最看重的。
“殿下,还有一事,奴子不知该不该讲。”
李贞眉毛一挑,神色有些不悦:“你什么时候也这般犹疑了,尽管说。”
张芳伸出一只兰花指冲殿外点了点道:“校书郎荀大人已经在殿外候了良久了,奴子见殿下动了气,便一直没敢禀报您。”
“荒唐!”李贞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孤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怎可如此冷落士子之心。这荀冉还是有些才学的,若是不加以笼络,难免不会被旁人惦记拉拢。快,宣他入殿。”
一朝君主一朝臣,李贞如今之所以步履维艰,便是因为朝政都被这些老臣把持着。他要想在朝中树立权威,便要培养自己的亲信。只是这个过程不能太明显,培养的人也需要是一张白纸,荀冉这样的少年自然是上上之选。
一番传令,荀冉阔步走入丽正殿,冲李贞行了君臣之礼。
“荀郎君这次入东宫,不知所谓何事?”
李贞脸上又挂上了和善的笑容,声音更是亲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回禀殿下,微臣此次是与殿下商议一件小事。”稍顿了顿,荀冉说道:“不知昨日微臣敬献给殿下的吉他,殿下可还喜欢?”
李贞点了点头:“皇姑母所言不虚,这吉他确是大善之物,孤只弹奏了片刻,便沉醉其中。”
“如此善物,当让天下万民共享,微臣决定在西市开一家乐器行。”
“哦?荀郎君,这乐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