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的在门后看着他们,他们兴奋得犹如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满眼的痴缠与兴奋,争着抢着说话,更像是借着彼此的回应,宣泄着无法抑制的思念。那个人,是真的存在的。尽管看不见,摸不着,但她还是活在了他们的眼底,脑中,心底,梦里。只有我,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无法进入,连窥探都难。我开始怀疑,郝老师接纳我的原因,并不仅是单纯的同情与可怜,她看我时偶尔出神的目光,依稀在寻找着什么。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即便我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也根本不需要知道。
然而我终归是知道了那个人。那个叫阿语的人。爷爷下葬的那天,我终于忍不住疼惜,主动去揽了那个烂醉的人。她一头撞进我的怀里,像是个受惊的小鹿,使劲的拥着我,力道之大,把我被她养壮实了不少的身子都勒疼了。她却仍然不满足,与平时那种长辈式的亲近不同,毫无保留的紧紧抱着我,似乎要将我嵌入她的身体才能安心。我听到她紊乱的心跳,也听到了她靠在我耳边一声一声的呼唤,她说,“阿语,对不起,我对不起你。”阿语是谁?我是月娥啊。她是醉了吧?浓烈的酒味就喷洒在我的耳边,熏出了我的泪。那一夜,我们相拥着流泪。她为她的阿语而哭,而我,也算是吧。
现在离爷爷过世也有快半年光景了,郝老师看起来也恢复了不少,至少不再那么容易生病了,只是爷爷的抑郁症却传给了她。她总是失眠,眼圈从来都是乌青的两片,曾经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都缀满了沉甸甸的疲惫。她很累,尽管我几乎包办了所有的家务;她很累,尽管支教陆陆续续来到村里帮忙;她很累,尽管她依旧笑容温和眉目轻浅。可她真的好累,每晚要灌下几口烧酒才能助眠。这当然只是她所谓的成年人的借口。更多的时候,她是在打字,用那台她从镇上网吧捣鼓回来的二手电脑。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整个人就莫名活泛了起来,眉眼间神采飞扬,灵活的指尖恣意的畅游在黑色的按键中,啪啪的打字声成了她的世界中唯一轻快的伴奏。那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或者说,是她为那个人创造的世界。尽管我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那绝对与那个人有关,只有那个人,才会让她拥有这样的表情。
每次我催促她睡觉,她总会一脸慈爱的摸着我头,“你先睡吧,不然长不高哦,记忆力也会下降呢。我还要多码字好挣钱,到时给你买新的红外套。”我好想反驳她,我不再是孩子了。晚睡记忆力会下降,那为什么至今她都对那个人念念不忘?还有她给我买的外套,为什么总是红色的?然而我没有问,那样的纠缠只会更像个孩子。她码字时需要的,只是一杯清水,或者一件外套,或者什么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