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一郎神情有些拘谨,似乎所说之事,事关重大,又难以启齿。
子龙看了,拉起牛一郎大手,略拍了拍,笑道:“大哥怎地变得如此拘束,你我兄弟,还要如此吗?”
却见牛一郎听了此话,神情更显忧伤,喃喃道:“兄弟,大哥……大哥想伏牛岭的兄弟们了,想回去一阵!”
子龙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事,就让牛一郎拘束至此,定定看着牛一郎,但觉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大哥,兄弟一场,有话但说无妨,何必如此寒了兄弟的心呢?”
只觉牛一郎的手忽地一震,眼神中说不清多少复杂情绪,看了过来。
深呼一口气,牛一郎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将满杯酒,一口饮尽,酒杯拍在桌上,硁硁作响。
“兄弟,大哥只是觉得累了你许多,不愿再拖你后腿,想回伏牛岭去了!”
子龙听了,心神大震,全然不解为何牛一郎竟出此言,神情见忽地一暗,喃喃道:“大哥,你这是……”
牛一郎一句话说出,却好像终于放下了什么千斤重担,心中轻松无比,再无顾虑,一挥手止住子龙的话。
“兄弟勿怪,大哥实在是觉得才学有限,不堪大用,兄弟此时风头正劲,伏牛岭的兄弟们,会累你前途,大哥不想误你前程,仅此而已!”
子龙略加思索,这才明白牛一郎为何会有此想法,定是自己连日来,一心想解土城之围,忽略了伏牛岭兄弟们的想法。
细想之下,多日来,的确对新军多有关照,超出伏牛岭二百弟兄许多,且做任何决定,也都顾及新军奴隶身份,多有照顾,或许伏牛岭的弟兄们会有怨言。
而这怨言,子龙多数是听不到的,牛一郎,可能就成了替罪羔羊,不知道受了多少伏牛岭出来的弟兄们苛责诟病。
想明白其中缘由,子龙也颇觉自己做的多有疏忽,看了看神色间尴尬又带着轻松的牛一郎,子龙心里百感交集。
人生就是无数次起起伏伏,或跨上一个台阶,或跌下万丈深渊,每到一处,总会解释不少兄弟,然而,真正交心的,又有几个。
牛一郎与自己同生共死,算是来到屠孤山周,结识最早的朋友,牛二郎早已魂归幽冥,牛一郎失去亲弟,对始作俑者的自己,仍毫无怨言。
这番情谊,又岂止一般?
“大哥,你去或留,子龙绝不干涉,但只有一句话放在这儿,子龙非忘恩负义之人,牛二哥每日入我梦中,我更难以忘怀,若大哥不弃,子龙有个小小要求,虽然略显矫情,但请大哥莫要推辞!”
牛一郎听子龙提起牛二郎之事,神色间忽地一暗,但旋即恢复如常,听子龙所言情真意切,忙点了点头。
子龙见牛一郎首肯,站起身来,对着庆功宴上的弟兄们,大声喊道:“兄弟们,子龙如今能保土城不失,全赖兄弟们相助,如今有些私事,不得不离开这里,我走后,土城新军全赖杨忠大哥看顾,伏牛岭,只交托牛一郎大哥照顾,兄弟们若给子龙面子,当鼎力相助,勿让子龙人虽去,心却不安,愿意的,满饮此杯!”
子龙说完,完全不顾杨忠和牛一郎的错愕,一口饮尽杯中酒,将酒杯朝桌上一拍,扑坐于地,神情暗淡。
牛一郎没想到自己一点心思,竟然招致子龙忽然的辞别,神情惶恐,不知所措,一时之间没了言语。
杨忠却生性洒脱,且早已领悟子龙多次暗中透露,将来的打算,对他忽然的辞行,少了分错愕,多了些理解。
人各有志,好男儿志在四方,子龙是好男儿中的大丈夫,当然不会困守土城一生,虽然人人对此缄默,但谁都知道,大魏期数将近,正男儿功成名就之时。
以子龙的能力,纵横天下,便是六合八荒,哪里不能去的?若作离别儿女态,岂不从此误终身?
杨忠自己没有什么追求,但是也不能因为自己,就累了子龙的前程。
当下见众人气氛凝重,拍案而起,举起酒壶,环顾一周,朗笑道:“子龙岂是池中之物?今日庆功宴,变作辞行酒,兄弟们,咱们一起祝子龙前程似锦,如何?”
众人均未想到,子龙在土城才露头角,就要离去,各不足酋长中,一直一言未发的侯莫陈崇,听了子龙的意思,忽地站起身来。
看了看一群神情复杂的部落酋长,冷哼一声,施施然走到子龙身边道:“子龙大哥,兄弟这杯酒,你可愿同饮?”
这是一个讯号,是代表鲜卑旧族势力向好的讯号,只这一杯酒,就让子龙不知所措,瞥了眼目瞪口呆的众酋长,子龙还是站起身来。
“兄弟,你侯莫陈崇将来必然是青史留名之辈,虽然你尚年幼,但切记尔朱不可投,宇文安天下,口直不为过,有言须三思啊!”
侯莫陈崇虽然不解子龙之意,但从其言辞间,多少听出些劝诫之意,也不多想,呵呵一笑道:“大哥放心,有我在,侯莫陈部绝不做土城之患!”
子龙听了,明白侯莫陈崇这是在向自己以及自己带出来的众兄弟们示好,忙拉起牛一郎与杨忠,笑道:“不醉的是狗熊!”
说吧,三人大笑出声,喝了杯中酒,掷杯于地。
是夜,酒过不知几巡,一个个奴隶营出来的新军兄弟们,都过来与相交不久,却永难或忘的子龙举杯,子龙虽然是现代酒精熏出来的汉子,也敌不过车轮久战。
终究在不知哪一杯酒后,扑在桌上,含笑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