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竭力抑制住眼角的红色,抬脚走到贺骁戈身前,刚刚低下身子,便被纳入一个略带冰凉气息的怀抱。
如此近的距离什么都瞒不住,比如顾南发红的眼眶,再比如,贺骁戈身上的疤痕。
甚至都不需要将囚衣揭开,隔着布料就能触摸到他背后的凹凸不平。
心里的难过自是不用说。
顾南低下头将脸颊贴近他的胸口,颤抖着嘴唇不说话,见他如此,贺骁戈伸手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低声道:“别害怕。”
被安慰的人却更想哭了。
贺骁戈轻声叹气,伸手缓缓抚摸他的脊背,等到顾南情绪稍稍平歇,轻轻开口:“原本想着要带你回清河镇的,现在看来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顾南有些心酸,艰难扯扯嘴角:“你才是。”
贺骁戈垂眸对上他的眼睛,嘴角勾起温暖的弧度,再次伸手抱住他:“这些日子我总是睡不着,担心你过得不好,现在能好好看你一眼,总算是能安心一些。”
说着,他低头将下巴放在顾南肩膀处,压低声音开口:“萧从瑜心思深沉,你顾及着自己,莫要管我。”
听了贺骁戈的话,顾南便知道他心中其实对如今发生的事情以及彼此的处境心知肚明。
顾南咬住下唇,靠近他的耳边:“萧从瑜已然遣了人押送白虎营入京,算日子也快要到了,他性子偏执,到那时候也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闻言,贺骁戈沉默一会儿,许久,道:“帝王心总是难测,但无论如何,你要顾好自己。”
你要顾好自己。
这已经是顾南今日第三次从贺骁戈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了。
原本是很温情的话,可放到这般时节,怎么听都觉着不安。
顾南心头一紧,抬眸看贺骁戈。
贺骁戈看着他,一双眼眸中暗光闪烁,像是藏了许多东西,又像是一片虚无,这样看了许久,他一神色认真,一字一顿出了声:“顾南,我只有你了。”
一句话让顾南想哭。
他咬着牙抽抽鼻子,竭力将眼角红色散下去,而后伸手紧紧抱住贺骁戈,颤抖着声音道:“……好。”
之后二人都没再说话,紧紧抱着彼此,竭力互相给予安心。
这样过了许久,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顾南没有回头,听着身后大太监缓缓开了口:“顾先生,地牢潮湿,不便久留,还请回去吧。”
顾南没有动弹。
大太监再次俯身,道:“顾先生,半个时辰已过,陛下……陛下还在等您回去。”
顾南这才想起来,萧从瑜给予他的,也就只有半个时辰被监视的自由。
他苦涩扯扯嘴角,松手直起身体。贺骁戈坐在他面前看着他,眉眼坚定温柔,无声处给予顾南许多勇气。
顾南心里更觉着涩涩,再次伸手紧紧拥抱贺骁戈一下,而后松开手转身走到大太监身边:“走吧”
来时觉着路途并不遥远,回去却觉着道路太短。
出了大理寺,进入宫城,顾南拒了轿子,徒步朝着里面走。跟随他身边的大太监没有说什么,沉默为他引路。
这样一步步走过宫城青石道路,踏过石阶绕过小路,走到帝王寝殿外大太监行礼离去,顾南上前去打开门,年轻的帝王站在窗边回头朝着他低眉微笑:“欢迎回来。”
顾南淡淡看他,表情一片漠然。
床边的人转过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眼神晦暗不明:“为什么不开心呢,明明我已经让你见了贺骁戈,为什么不愿意笑一笑呢?”
顾南心里窝火,口气不由自主冷下去:“你让我见他是为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不是么?”
萧从瑜温柔微笑:“不要这样说话,你知道的,我会难过。”
看着他这般姿态,顾南心里的无力感油然而生,沉默着坐到桌边,刚坐下,便看到桌上昨日被萧从瑜放上去的骨瓷花瓶,里面的海棠已经枯了,几片花瓣落在桌上,与外面明媚的花比衬,无奈凄凉。
顾南眼眸暗了下去。
萧从瑜含笑在他身边坐下,顺着他视线看到桌上的花,笑了笑,伸手将枯萎的海棠拿了出来:“去了根的话总会枯萎,顾南,你说……折了羽翼的人,又会怎样呢?”
“……”
大红的海棠在修长指尖翻转碾磨,碎成点点朱红,顾南低着头看着破碎花瓣,突然就觉着眼睛刺痛。
萧从瑜笑着收回手,手指轻轻碾磨散去指尖红色,凝视顾南苍白脸色许久,低声笑起来:“出去这么久,饿了吧,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儿,可千万……别想太多了。”
顾南心里发冷,看着他唤来宫人传膳,执起筷子也觉着味同嚼蜡,草草吃了几口便回了偏殿躺下。萧从瑜没进来打扰他,站在偏殿门口看了他一会儿便离去了。
一睡就是一个时辰,再次醒来外面依旧明媚,顾南掀开被子听到熟悉声音,垂眸一看,看到脚踝处又系上了银白锁链。
他站起来出了偏殿,叹气看向桌上。
桌上骨瓷花瓶釉色温润,里面一株大红海棠,正开得灼灼。
半月后,宫城出遣人回京,白虎营十三将收押大理寺。
众臣朝堂再次提及此事,隐晦揣摩帝王心思,九龙宝座上的年轻帝王温润含笑,漆黑眼眸中深沉一片,半点情绪都看不出。
帝王心思难测,一时间老臣也难以揣摩。贺骁戈一事已将近一月,帝王态度实在太过朦胧,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