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炎热。

这天上完朝,顾南换了轻便的衣服坐在树下喝茶,殷承安一早出去还没回来,小皇子拿着兵书在他对面坐着,时不时看他一眼。

顾南拿起杯盖拨了拨茶叶,头也不抬开口:“好好读书,不要走神。”

这话来的太突然,小皇子吓了一跳,手中的兵书没拿稳掉在了地上。他弯下腰伸手去捡,一双洁白的手却在他之前把书捡了起来。

“不战而屈人之兵。”顾南扫一眼,笑起来:“这般心神不宁,可看不出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气势。”

小皇子脸一红,伸手把书抢过来:“不是……我,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什么事?”顾南挑眉。

殷承修看看他,犹豫一会儿,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来,换成其他:“就是……二皇兄援兵西边已经有些时日了,还没消息,太傅你觉得此次征伐结果会如何?”

“结果?”顾南摇摇头,低头轻抿茶水:“无非是为他人做嫁。”

殷承修睁着黑亮的眼睛看他。

顾南却不再回答他这个问题,笑着开口:“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若是真想做些什么,不如好生练练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气势。”

“至于其他,再过一个月……”

话说到这里就此噤声,殷承修疑惑看着他:“再过一个月怎么了?”

顾南摇摇头:“快去。”

小皇子听话抱着兵书去了书房,顾南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再过一个月,殷承安会以最骄傲的姿态站上朝堂。

太极殿的荣耀,便从这里开始。

一个月后,西边传来战报,靳王为西戎美女所惑战败,嘉陵关失守,守城将领暴尸关外,士兵死伤半数。

金銮殿上,兵部尚书伏地上奏。景昭帝得知战败原因后暴怒摔了奏折,殿内众臣惶恐伏地,竟无一人敢出声。

良久,景昭帝坐下,眼眸在下方众臣身上一一扫过:“这就是你们选出来的最佳人选,现在,可还有人能够前去嘉陵关?”

殿内寂静无声。

景昭帝的视线最终在顾南身上停下,第一次于朝堂唤了顾南:“顾卿,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顾南站起来,恭敬弓身,声音清朗道:“臣以为,五殿下可以。”

众臣眼神闪过迷茫,许久才想起这宫城里还有一位被众人遗忘许久的五皇子,殷承安。

殷胥眯起眼睛:“众卿可有意见?”

事到如今,没人敢有意见。

殷胥坐下,偏头看了看旁边的裴冷秋:“宣五皇子。”

外面尖利声音过后,汉白玉台阶上一个人影缓缓走近,身姿修长的少年从容在殿前站立,长眉入鬓,五官俊美,身着暗纹玄衣,举手投足间尽是尊贵。

隐隐出鞘的剑,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能让人感受到气势和锐利。

八年筹谋忍耐,一朝涅槃重生。

自是夺目耀眼,尊贵无匹。

而少年,便在诸多目光中从容俯身,声音庄重坚定。

“儿臣愿受命征伐西戎,护佑河山,不破不还。”

大启天佑三十二年七月,皇五子殷承安奉旨率军援兵嘉陵关,其弟殷承修随行。出征当日以酒伴歌作战鼓,钦天监战舞和之,隐有真龙凌空,金光耀眼。

大军自洛水而出,过五山四水行进嘉陵关,驻扎潼谷,三日破城门夺回嘉陵关,七日毙西戎大将哈图于马下,十五日连毙西戎三员大将,生擒二王子,一月后西戎驻地大旗轰然倒塌,大军乘胜追击,于三十二年八月攻入西戎腹地,十月停战,西戎递上降书。

历时三月,交战八次全胜,所向披靡。

同年十一月,大军凯旋而归,太极殿殷承修携弟登金銮殿,弓身复命。帝大喜,赐良田绸缎珠玉,皇五子殷承修加以王爵,封号齐,赐府京都东川。

次月,定国将军贺骋上朝自请镇守边关,皇七子殷承修上奏请求随行,帝准奏。

圣旨下达次日,无双谷弟子之名落出水面。

太极殿皇五子太傅,顾南。

荣耀加身,太极殿一时风头无良,不久齐王府建成,拜访门客络绎不绝,皆被称病拒之门外。

齐王府落成第三天,定国将军携殷承修动身前去边关。

顾南和殷承安于城门外相送,看着身子单薄的少年,心里都有些难受。

这是太极殿最受宠爱的小皇子,是顾南和殷承安拼尽一切护着的人。

他才十岁,还在稚嫩撒娇的年华,却要从军西行,受尽风吹日晒,沙场征伐。

“此后的路只能你一个人走了。”顾南伸手摸摸殷承修的头发:“无论什么时候,记着你是太极殿殷承修,是承安的心头肉,是我的小皇子……太极殿和齐王府会有人等着你。”

殷承修笑笑,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定:“承修记着了。”

“想一想,好像昨日你还是喜欢抱着人袖子撒娇的小娃娃,转眼间却能穿着战袍征伐沙场了。”顾南看着他,像是感叹一般。

“你永远是我的小夫子。”殷承修睁着乌黑的眼睛看他,又上前低头像小时候那般蹭蹭他的肩膀:“太傅,来年我会回来,别担心。”

顾南微笑着点点头。

殷承修伸手抱抱他,松开后走到殷承安面前。俊美的少年表情柔和看着他,只说一句:“护好自己。”

“我会的,哥哥。”殷承修上前抱住他,轻声开口:“哥哥,好好照顾太傅,别伤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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