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太阳很白,白得令人不想睁眼。
短短的三天内发生了许多事情,围攻事件的那名“逃犯”被禁军一路拖进了皇宫,秘密处决。
宫中传出勖王李彦歆在皇宫御书房与皇上大吵了一架,一向感情深厚的兄弟间起了嫌隙,只是谈到此事,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来他们为了什么吵架,有人说是因为此前搁置枢密使官一事,有人说是因为两兄弟政见不和,更有人说是因为争一个女人,总之三人成虎之事,越传越离谱。
第一酒楼的东家茅舟,自从禁军围攻酒楼事件之后,连伤都来不及养,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前线传来军报,西锦大军在大将军贺云扬的带领下,切断了云国、大尤、楼阙三国后备军需,正与之正面交锋,而大军主将突然变成了在百姓心中一直认为还在梵城的贺云扬后,又一次在全国上下炸开了锅。待到有远见、稍有见识的人想通后,个个无不恍然大悟,拍手叫绝。
而方然,却连续三天都做着不同的噩梦,她梦见了许多人,包括自己从小到人的亲人,包括有一些连她自己都印象模糊的过客,他们每个人都对她说着那个男人说的那句话,如催命符咒。
三天后的今天,太阳很白,白得令人不想睁眼。
秦满氏得到下人通报后,秦可漪正在她房中看书,听说是祁国公来访,秦可漪便扶了秦满氏去前厅。
二人刚来到前厅,便看见祁国公背负着双手在大厅内焦急地踱来踱去,徐茂候在一旁,劝也劝不住。
“夫人,大小姐。”
忽听徐茂叫了人,祁元盛抬头就看见秦满氏和可漪走了进来,他想着心头的要紧事,也顾不得讲什么礼数了,喊着一声“嫂夫人”就迎了上去。
秦可漪见祁国公一脸焦头烂额似的,便朝他屈了屈身,退到一旁去。
“哎呀嫂夫人,你可得帮帮我啊!”祁元盛对着秦满氏急得是好一阵拍自己的手背。
“国公这是怎么了?不着急,你慢慢说,只要我帮得上的,一定不推辞。”秦满氏说完,朝徐茂招了招手,“去换些新茶来……”
她还未说完就被祁元盛急忙打断,“不用不用,我如今也是寝食难安,哪里还有闲情品茶,我儿子嫂夫人是知道的,那犟脾气一上来谁也不听劝,以前大将军在京时,还能管制他,如今倒好,伤养好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眼下就连房间都被他反锁了,真是急死我也!”
未等秦满氏开口询问,一旁的秦可漪立即走上来担心地问道:“祁哥哥是怎么了?”
“我要是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会来找嫂夫人了。”
秦满氏赶紧拉了秦可漪,说:“漪儿,你随国公去一趟,你与祁公子自幼要好,你的话想必他肯听。”
“不是不是!可漪去没用。”祁元盛见秦满氏会错意了,赶紧拦着道:“那臭小子呀一个劲地嚷着要见你家小月,我这才赶了过来,还请嫂夫人帮帮忙,让小月随我回府一趟,多谢,多谢了!”他还未说完,已经朝秦满氏一个劲地拱手了,他现在********在他的宝贝儿子身上,不可能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伤脸面的话出来,也更加不会去留意秦可漪此事的脸色有多难看和难堪。
可秦满氏到底是一个在外人眼中得体的国公夫人,当下也顾不得自己女儿突然丢了脸,立马看向徐茂道:“有劳府司去把月儿叫来。”
自从第一酒楼劫持事件之后,李彦歆留了个心眼,派了人时刻留意方然的动向,只要她出府便要小心谨慎地保护好,只是为了不让她产生束缚感,这些保护她的人只能在暗中多长几双眼睛了。
祁国公府内,昏暗的房间只靠着白日光透过纱窗照射进来,摆在地板上的烛台座裹着已经凝固的蜡油,就像一滴滴浑浊、老人流干的眼泪。
祁璟目光呆滞地坐在床边,未整理衣冠的他披散着头发,裹着一件与他身形极其不相符的长褂子。
“祁璟?”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喊。
祁璟猛地抬起了头,盯着大门道:“谁?!”
“是我,秦月。”
祁璟闻言,“嚯”地站起来冲向大门,差点被地上丢得杂乱的被子绊一跤,他来到大门,将门上一条长长的门闩给抽出来,打开就看见秦月站在门口,他也不管外面有些什么人,二话不说就将她拉进了房间,快速地把门给闩好。
方然被拉进来后,还没开始教训他就被房间里的乱象给惊到了,地上全倒着房间里的摆设,没有一块好地方能让人腾出脚来,不禁惊讶道:“谁在你房间打架了吗?”
祁璟没有理会她,默默地走到刚才坐的那个位置继续坐下,耷拉着脸,看上去满腹心事。
方然的强迫症让她没时间腾出心思来询问祁璟,而是卷了袖口蹲下去干起了保姆的活。
祁璟抬了抬眼,看着她在扶一个铜烛台,张了张嘴,说道:“那个人被处死了吗?”
祁璟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沉重,脸上的神色既凝重又透着一丝恐惧,这在他身上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种近乎崩溃的情绪,所以方然在注视他好一会之后,才说道:“为什么不问你父亲?也许他在中箭后就断气了。”方然说完,又想起了他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
祁璟慢慢地低下了头,身上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忧郁,完全没有了以往那一身引人瞩目的耀眼光芒。
方然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低声问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