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死,一拳生。一拳生,一拳死。拳道。”霍沅甲轻声自言自语,似是品茶一般反复品味着这几句话。
良久,他抬起眼睛,望着霍宗棠问:“那么按你的理解,这生拳与死拳,又该如何修炼?”
霍宗棠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平静地说道:“知生悟死,向死而生,最终……超脱生死。”
霍沅甲如月色般平静的眼内,这时忽然绽出了两点如剑华般明亮的光芒。
“好一个知生悟死,向死而生,最终超脱生死!”
他的声音忽然高亢,但话锋一转,却又缓缓转向了平静。“你悟出的拳道,让老夫也是耳目一新,颇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只是道虽然悟到了一些,不知你自己的拳,又练到了你所说的哪一个境界?”
霍宗棠苦笑一声,说:“我这三日三夜,拳道是悟到了万分之一。但是……实践中却是没有练过一拳。如果要说现在是何种境界,估计应该算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拳未曾练出,生拳更是不得其门而入。”
霍沅甲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倒也算诚实!”
霍宗棠忽然又说:“如果祖师爷确实想看,请给我半个时辰的功夫,让我当场练一练。”
霍沅甲觉得眼前这小子越来越有意思,便一捋白须,呵呵笑道:“好,那我就等你半个时辰。”
霍宗棠又说:“请祖师爷找人再给我准备一些东西。”霍沅甲便也一并应承下来。
于是霍宗棠便走到庭院中心,握着拳头打了起来。
只是他练拳的方式实在奇怪。打一拳,寻思几分钟,打一拳,又停下来寻思几分钟。这样打打停停,一直临近到半个时辰后,他的拳路才打得顺畅起来。
整个过程,有些像写文章打不开思路,写写停停,文思艰难晦涩。但等局面一打开,后面便顺畅丝滑,一发不可收拾。
“好了。”
几乎是预定的时间刚到,他就停止了训练。
同一时间,一个弟子将霍宗棠要求准备的东西端到了庭院中间。
那是一个巨大的花盆,盆内装满了泥土。这泥土看起来与寻常的泥土没什么不同,只是在泥土的最上方,均匀地铺着一层极其细腻的红粉。
霍宗棠先走到那巨大的花盆前,看着蒙在灰色泥土上的红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望着湛蓝的天空。
昨夜那种物我两忘,时空流转的错觉,仿佛又涌上心头。
那时,他在恍惚中见到一拳磅礴,红日东升,万物无光。
他收回心神,深深吸一口气,忽然向着泥土之中重重打去一拳!
嘭!一时红尘剧震,整个花盆里的沙粒都疯狂跳起几寸!拳头轰击在花盆里的一瞬间,那些红色粉尘好像极光射线般迸射向空中,一时千丝万缕,真有种旭日绽放万丈红光的错觉。
就连花盆的底部,也都迸射出一圈烟尘。
弥漫的红色粉尘仍在空中狂舞,形成一团红雾。而在蒙蒙的红雾中,霍宗棠慢慢收回拳头。
花盆正中,有一个红色拳印。拳印周围,形成了一个几乎完美的圆形,圆形之外,形成无数向四处辐射开去的红色射线。
一个漂亮的红日放光图案。
这时,他才向一直站在旁边的一个弟子点点头。那弟子走上来,用手中的大刀狠狠一斩,竟一刀将那花盆整整齐齐地从中间一分为二!
这一刀,相当于将整个花盆从中间切开了一个横切面。
花盆里泥土深处的情形,就此看得一清二楚。花盆里的泥土,本来全是灰色的。但如今在横切面上,却有深深浅浅的许多红色射线,一直从泥土表面向深处延伸,形状就像无数笔直的红色针芒,或短或长,或疏或密地排列在泥土之中。
而红线最长,最密集的地方,当然就在霍宗棠的那个拳印的正下方。
拳芒。是霍宗棠这一拳的拳芒,将撒在泥土表面的红尘,瞬间打入了泥土深处!这些如红色针芒般的痕迹,赫然正是拳芒迸射留下的轨迹!
但最让人意外的还不是这些。
在这个横切面上,赫然有一只黄红色的蜜瓜。原来,泥土里是早已掩埋着一只哈密瓜的。
刚才那一刀,不光是将整个花盆切成了两半,也同时将这只蜜瓜切成了两半。
从蜜瓜的横切面来看,红色的针芒不光刺入了泥土深处,其中一簇,甚至穿透了整只蜜瓜。而在蜜瓜瓜瓤的中心,甚至还留下了一个红色的……拳印。
霍宗棠刚才的一记重拳,竟似是将泥土表面的拳印,瞬间打入到了这只蜜瓜之中!
霍沅甲看着这个红色拳印,又扭头看着霍宗棠,不知不觉间,右手竟在那白胡子上捋了好几遍。
霍宗棠向霍沅甲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说:“弟子演示完毕,请祖师爷赐教。”
霍沅甲一手撑着扶手,缓缓站起身来。霍宗棠见他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急忙快走两步,迎上前去扶他。
霍沅甲却是趁势握住了他的拳头,用掌心摩擦了几下。
“半个时辰,一寸拳芒。”
他说了一句,放开了霍宗棠的拳头,只是那双眼,仍是饱含深意地望着霍宗棠。
霍宗棠说道:“祖师爷……我……”
霍沅甲却是点点头,然后挥了挥手,说:“你先出去休息一下,我再好好想一想。”
霍宗棠就又行了一礼,走出了院子。
直到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