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
舟行水上,星月载光。
沉甸甸的明辉,团团簇簇的,恍若实质,压得舟身摇摇晃晃。
风飒飒吹来,带着霜石的嶙峋,汇聚成一支美妙的曲子。
周如华正在和古春秋谈笑,蓦然间感应到一种沛然不可抵挡的伟力降临,不由得面色陡变,抬头看去。
下一刻,
漫天的神音大作,化为钟鼓,轰然响彻。
再然后,浩浩荡荡的太冥真河自半空中倏尔垂下,像瀑布倒挂,如天龙饮水,延绵千丈,其中有日月星辰,有山河大地,有世俗百态,有仙凡故事。
太冥真河横无涯岸,贯通时空,绽放出无量的光明,照彻世间。
“这是?”
古春秋退后一步,他震惊地看到,在天河出现的刹那,眼前的湖水,天上的星光和月光,仿佛被冥冥之中的力量牵引,自下而上,倒悬冲霄。
星月水,三光冲霄,汇入天河,化为幽幽波涛,冷浸一片清冷。
这样的景象,非常壮观,且冲击人心。
周如华没有说话,但神情阴晴不定,这样降临的力量,伟岸浩瀚,匪夷所思,已经超乎他本身的法力了。
可是自己已经是天仙了,玄门中谁又能高出自己一头?
叮当,叮当,叮当,
太冥真河径直落到舟前,自其上发出玄妙真音,继而华盖高举,锦旗扶摇,祥云托举玉辇而来,似缓实疾,缠绕雷光。
玉辇行于天河上,不疾不徐,可是力量已经充塞于时空上下,让人感到窒息。
任凭周如华惟我独尊,风华绝代,不可一世,光彩夺目,可是在这样的绝对力量窒之下,也是黯然失色,退居三舍。
退居三舍,无法与之争锋。
古春秋眉头皱成疙瘩,紧紧盯着玉辇,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可是不敢相信。
叮当,
随着最后一声脆响,玉辇前的珠帘无风自动,向上卷起,天光倾斜而入,照入到里面,可以看到,一个少年人稳稳端坐,剑眉朗目,金容玉姿,光彩耀眼。
只是坐在那里,手按龙虎玉如意,目光炯然,就俨然是天地的中心。
“陈岩,果然是你。”
古春秋看清楚来人,声音发涩,说的很困难,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样,割在自己的心口上。
无他,对面表现出的姿态太过惊人。
连自家独一无二的师兄周如华都被压下,何况是自己连天仙都不是。
“太冥宫陈岩,”
周如华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师弟和其他人口中的太冥宫的天之骄子,他剑眉轩起,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决断的错误。
他算了很多,但低估了陈岩的实力。
结果就是,自己给人家的下马威,被对方轻松化解,反而给自己一方一个十足的下马威啊。
“周道友,古道友,”
陈岩目光一扫,凛然有威势,从玉辇上起身,踱步下了,大袖摇星,日月在身,庆云在顶门,清亮如水,他面上带笑,道,“我是陈岩,冒昧拜访,还请两位道友不要见怪。”
周如华神目如电,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与对面的人抗衡,道,“陈道友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只是没有想到,今天见面之后更令人震惊。”
周如华神情变冷,凝若霜雪,道,“没想到道友早已经晋升天仙,法力还是如此之惊天动地,难怪有底气串联其他宗门。”
他的声音不小,如同雷霆,有一种攻击力。
毫不客气,直指出陈岩最近一段时间在他们太虚千幻道的地盘上兴风作浪。
“周道友言之过已,”
陈岩不慌不忙,温润如玉,给人一种八风不动的从容,道,“我只是惯例拜访一下玄门同道,聊一聊最近三十三天的形势,何谈串联?”
陈岩侃侃而谈,身上笼罩着金光,湖水碧绿,映入眉宇,金青交晕,如轮辉映,道,“再说了,各位玄门同道都是精明强悍之辈,即使是我有佛门的舌绽莲花之神通,也不能左右他们的意志。他们做出的决定,只能够说明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周如华被陈岩这段话噎得就是一愕,对面的话虽然似是而非,但不是没有道理,还真不好反驳。
周如华目光一扫,见自家师弟沉默下来,稀稀疏疏的星光照耀在身上,却给人一种冷寂的感觉,知道自家师弟深受打击。
他没有去管,这是自己的心结,要是走不出来,别说是以后冲击天仙,就连修为都得停滞不前,这是自己的事,要自己面对。
周如华看向陈岩,没有管其他,而是沉着声音,开门见山地问道,“陈道友此来,可是来耀武扬威的不成?”
天仙之怒,贯通时空,充塞上下。
离得近的沈复只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冰窟中,神骨俱冷。
陈岩大袖一挥,冬去春来,冰皮已解,粼粼的水光泛着霜色,却已不寒冷,而是精致非常,郁郁生机勃发,笑道,“我可是带着诚意上门,只是周道友认定我是恶客而已。”
陈岩目光晶莹,非常坦然,道,“道友心中认为我是敌,自然是看我们百般不顺眼。”
“嗯?”
周如华微一沉吟,仔细打量着陈岩,发现对面这个太冥宫的假想敌身上确实是没有太多的敌意,他神情上的霜色敛去,换上平静,道,“那不知道陈道友所来是何事?”
陈岩展袖坐下,舟在湖光上,摇曳生姿。
满满的星光压船,让所有的人身上都弥漫着一层轻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