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晚。
夕光自山前跃出,层层叠叠,压在霜红的叶子上,晕着流彩。
风一吹,叶子轻颤,似乎是承受不住上面的团团簇簇,一抖之下,坠落满地金黄。
时而有鹤唳由远而近,幽幽成韵。
陈岩身姿如松,金黄的光晕罩身,如同霞衣,整个人说不出的沉凝稳重,稽首行礼道,“在下陈岩,见过廖道友。”
声音清亮,像是一瓶清泉,滑过青苔石冷。
“嗯?”
廖严琦长眉一挑,刚才对方说话之时,他似乎听到幽幽深深的渊水,平波层浪,不知从何处来,在飞宫檐下趟过,郁郁的水音,有一种难言的浩瀚伟岸。
“怎么回事?”
廖严琦抬起头,看到陈岩眉心上氤氲的团光,包罗万象。
左琉璃见此,曳裙上前一步,环佩叮当,像是松竹飕飕,立在两人中间,笑着对廖严琦道,“廖真人,这位陈真人是我在路上巧遇,当时要不是陈真人出手赶走了大妖绿瞳君,我等琼月仙阁众人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绿瞳君,”
廖严琦听到这三个字,眸子中寒意冷冽,如同冬日中冰封千尺的冰,杀机森然,道,“此妖作恶多端,罪不可恕,现在居然连我们真阳派的客人还敢下手,等下次本真人见到他,定让他好看!”
声音落下,周围原本霜红的叶子,顷刻翻浪一样,层层上前,稀稀疏疏的冷光跃起,像是泡沫,似沾似粘,如梦如幻。
气之所感,木叶变色。
陈岩看在眼中,大为惊讶。
别看这样的手段不起眼,但实际上是将洞天之力驭使的春风化雨,鬼斧神工。
要知道,洞天隐于莫名之地,浩瀚伟岸,加之与身,无不是惊天动地,现在只涉于周围十丈,是何等的精纯凝练,不可思议。
这样的人物,难怪左琉璃之礼恭敬,难怪敢将绿瞳君不看在眼里。
“要是廖真人出手,绿瞳君肯定在劫难逃。”
左琉璃没有提绿瞳君被陈岩一击打的被迫遁入洞天,恐怕一段时间不能出来兴风作浪,而是又恭维了廖真人几句,道,“到时候,不少仙门同道也能出一口气。”
绿瞳君凶名赫赫,与之对应的,就是不少玄门仙道之人遭其毒手。
不过此大妖来去如风,狡诈凶残,一般人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就不提那个厌物了。”
廖严琦摆摆手,大袖清风,驱散刚才的萧杀,夕光重新照下,落在地上,点点碎碎的金黄,摇曳生姿,他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两位上山安顿吧。”
“好。”
左琉璃点点头,笑道,“廖真人先请。”
路上无话,很快来到真阳派山门。
飞舟落下后,有专门的迎客执事前来,安顿住处,上下打理。
廖严琦和左琉璃,陈岩两人打了个招呼,大袖一展,离开迎客大殿,往里走。
越往里走,地势越高。
山路静幽,两侧桂花森森,冷香落下,厚厚一层。
踩在上面,吱吱的声音,如同踏雪一般。
弯弯曲曲,曲曲弯弯,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豁然开朗,显出一座凌空飞殿,形似鹤身,霜白胜玉,泛着难言的光晕。
廖严琦整理好衣冠,让门口的童子禀告一声,才推门进去。
堂中空间不大,明窗素壁。
下面是个茶几,上有香炉,铜绿精致。
然后竹榻一个,一位看上去像是青年人的道士坐在上面,头上竹冠,身披法衣,面容平和,身后的光辉却是铺天盖地,像是浩瀚的星空,无穷无尽。
廖严琦连忙上前行礼,道,“见过大师兄。”
道士睁开眼,眉眼如刀,整个人有种别样的风采,耀眼夺目,道,“师弟不必多礼,请坐。”
“是,大师兄。”
廖严琦感应着四周无处不在的浩荡力量,时间似乎变得缓慢,暗自道,大师兄这是刚刚化仙,只是少许气机,就让我觉得沉甸甸的。
孔任目光一瞥,似乎看出自家师弟的不舒服,捏了个道诀,缓缓收起身上的力量,才开口问道,“琼月仙阁的一行人可安置好了?”
“琼月仙阁本身的力量不值一提,不过随着世界中新开发的几种矿物,他们的炼器能力水涨船高,不能小觑,才让廖师弟出面。”
“现在我们真阳派虽然天才辈出,气象惊人,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未雨绸缪。”
这位真阳派这一代领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字字金玉,振聋发聩。
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廖严琦当然知道这位大师兄的用意,重点讲了讲自己和左琉璃的话语。
孔任点点头,一摆拂尘,道,“师弟办事很妥当。”
“大师兄,”
廖严琦讲完琼月仙阁之事,才提起自己专门来的用意,道,“我去迎接琼月仙阁的左长龙的时候,发现跟她们同行的一个人,叫做陈岩,也是元神真人。”
孔任抬起头,没有说话,知道还有下文,一个元神真人,还没有资格惊动自己。
果不其然,廖严琦很快说出下文,道,“这个陈岩应该是太冥宫人。”
“太冥宫。”
孔任一听,坐直身子,眸光流转,强大的威压一时之间充塞整个大殿,彩云翔集,龙凤和鸣,紫青之气层层如鳞。
廖严琦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推出大殿,心中骇然。
一是惊讶于大师兄的修为,眼前只是一个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