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訸的身体似乎一直没有好转,反而一日比一日沉,忙坏了宫里大大小小的御医,各宫娘娘妃嫔,不管以前有无过节都来嘘寒问暖,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各种名贵珍稀的药材堆满了紫苑的偏厅,紫苑的上空成日里都缭绕着一团若有若无的烟气。
对于杨訸这突然病倒,宫中颇多猜疑,被提的最多的就是杨訸因与杨沐私情,不愿嫁给薛衡俭。当然这些话只是宫中小道流传,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却无人肯捅破最后那层纸,只想着赶紧嫁了人就好,这种事一旦被捅出来只会丢了皇家颜面,谁也不会占到便宜。
“薛大人年轻有为,才华横溢,你又是公主千金之躯,他必不会亏待你。”
傍晚时分,宇文砚舒刚刚踏入紫苑的正殿,便听到杨箴无奈却饱含柔情的声音。
“我累了,先该休息会,你先走吧。”杨箴的声音听起来憔悴无力。
宇文砚舒原以为她是在装病,一听这声音,中气虚浮不足,声调里有一线喑哑,倒是实实在在的生病了。
“你,好自为之。”杨箴说的语重心长。
出来正巧遇到拎着食盒往里走的宇文砚舒,脸色依旧阴沉,绣着螭龙盘飞的玄色外袍被甩的猎猎作响,看见宇文砚舒也没有往日的亲和,斜斜的乜了她一眼,依旧抿着嘴唇脚步匆匆的离开此地。
“郡主,你怎么来了?”送杨箴出来的采芹连忙过来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有什么让我们做奴才的跑腿就是了,怎么让您亲自送来了?”
“没事,我正好要来看看姐姐,就顺道带了过来,是皇后娘娘特地御厨刚做的雪参银耳汤,最是补养。”宇文砚舒说着,好奇的伸着脑袋往内室瞧,悄声道:“公主睡着了么?”
“刚睡下,应该还没睡着。”采芹张罗着下面的小丫头把参汤拿过去,吩咐她放入铜鉴缶里保温,等公主醒来时喝。
宇文砚舒吐吐舌头,想着刚刚杨箴的黑脸,估计杨訸的心情也不适合接待探病的人,悄声的跟采芹说一声,改天再来也是一样。
“采芹,谁来了?”
杨訸被杨箴绵里藏针的一番话刺得睡意全无,满脑子的混乱,正想找个人说说话,解解闷,听见外面有声音便高声询问。
采芹被一喊,向宇文砚舒告了声罪,进去通告。杨訸挣扎着做了起来,披了件衣服,对她说道:“让她进来吧,我正想个人能说说话呢。”
杨訸半倚在床上,身上披着石青色波纹缎里披风,一把青丝散在大红的被面上,憔悴病容不减丽色,反而更增添了一分我见犹怜的感觉。
“平湖碧玉秋波莹,绿云拥扇轻摇柄。水宫仙子斗红妆,轻步凌波踏明镜。”
待宇文砚舒坐定,杨訸谴走了下人,不与她打招呼,反倒背起诗来,这首诗宇文砚舒自然是知道的,第一次去杨沐的蜀王府,被府中接天连日别样红的漫漫荷塘给震撼住,不由自主的便背出了这首几百年之后的诗人写的诗。
此时此刻,此景此情,杨訸突然背出这首诗却一点也不予气氛大便,甚至显得很是违和突兀。
宇文砚舒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好笑笑:“姐姐正是好记性,听过一遍就记住了。”
而杨訸没有一分想要接她话的意思,一双黑白分明的犹如嵌在水银里的黑珍珠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脸,那眼光微带了然的笑意,好像对宇文砚舒的某种秘密已经了然于胸。看的宇文砚舒心里毛毛的,大概没有人喜欢面对这种好像已把自己看透的目光吧。
“宋代诗人张耒的诗,我说的对吗?”杨訸紧紧盯着宇文砚舒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
宇文砚舒如遭晴天霹雳一般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傻傻的看着她,所有的心思在一瞬间冻结凝滞之后,突然间的如溪水流动百转千回,有激动,有茫然。
杨訸对她看到的表情变化甚为满意,亲切友好的微笑道:“那日听到你念这首诗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也跟我一样来自很遥远的时代。”
看杨訸的脸色似乎陷入了过往的记忆中,宇文砚舒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就是她要找的人,就跟杨訸知道她来自后代,却不知道她是谁一样。能不能表明自己的身份,如果她不是怎么办,不会,她放着自己的亲生弟弟不管,毫无理由的迷恋杨沐,似乎就可以确定她就是曲恋瑾,杨沐那张与瞿俊昊一模一样的脸;那如果她是又该怎么办,她们曾经无话不说,躲在一个被窝里聊天直到深夜,可是后来自己与瞿俊昊结婚的事情被她知道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还横插一杠,闺蜜间的感情再深,似乎一旦与男人牵扯上就会变得微妙诡异。
“哦?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宇文砚舒心不在焉的敷衍。
幸好,杨訸以为她是因为身份被拆穿才表现出来的心慌意乱,倒也不予追究。
“我来自千年后的世界,你呢?”杨訸遇见故人一般轻松的微笑,有些事放在心里这么多年,就像黄河奔腾狂勇的水,急不可耐的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我?”宇文砚舒说之前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突然就沉下心来,开始瞎编:“我前世父亲是江南道的一个小官,后来写了一首诗据说讽刺了乾隆皇帝,所以被满门抄斩,我走投无路所以投河自尽,醒来的时候就躺在这一世的母亲身边了。”
“哦,原来是乾隆时期,那时候**盛行,因为这个被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