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蹲在倒坐在地上的姜珞身侧,听着阴十七怒斥姜珞的话语,他嘴里一会唤着老东家,一会又唤着小小姐,已是不知该如何言道。
姜珞摇头呢喃道:“我并不知她是小念珑……并不知她是我的女儿小念珑……”
展颜将长剑重新入鞘,冷眼看着双眼已失了神采的姜珞喝斥道:
“白兰芷、英茵、小芝三人皆死于你手,难道就因为她们并非是你的女儿,她们便该死?你便半点悔意都没有么?难道你女儿的命是命,旁人女儿的命便不是命么!”
展颜说得激动,几乎是口沫横飞,俊美的面容更是横眉竖目,眼里仿若含着一把利刃,倘若姜珞敢点下头或说个“是”字,他必将姜珞杀个死无全尸。
倘若不是他剑已入鞘,就凭着展颜此刻这副恼愤骇人的模样,阴十七半点也不怀疑下一刻他会一剑便结果了姜珞的性命!
向来都是她容易激动到这般失态,展颜却是头一回,他所质问姜珞的话并没有错,可他说这话时的激动神情却让阴十七心中有了疑惑。
就像是之前她亲眼目睹亲耳所闻姚氏明知儿子曾品正是杀人凶手,却还是百般包庇之际,她心中瞬间某处被触动,极是悲愤无法冷静,继而控制不住自已险些冲出去打草惊蛇的时候一样,也是这般毫不掩饰地激动愤慨。
她激动到失态,阴十七半点也没觉得奇怪,因为她知道她向来便是有个事到临头便会偶尔不知分寸的毛病,她更是容易冲动,这样冲动的性子很容易坏事。
可展颜却是不会,他向来沉稳,无论外间事态情况如何,发展得有多严重或有多不可挽回,他素来都是一副胸中自有沟渠的淡然模样。
然此刻此景却又是为什么?
姜珞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哪一点触动了展颜心中那一个不可触动的禁忌?
阴十七心中疑惑,对此却未再多想,姜珞与玄法这两个跨越了二十年的杀人凶手还在她的眼前,展颜身上即便有再多的秘密令她疑惑,也得等到结了案子之后再说。
即元去通知了花自来,花自来带着众衙役赶到后山菜园小木屋时,便是看到姜珞跌坐在地、赵掌柜蹲于姜珞身侧、姜念珑满面惊怕地绻缩在床角、阴十七怒目瞪着沉默中自责的姜珞、展颜亦是冷如冰霜般驻立于姜珞面前的一幕,而在几人外则还有被阴十七打昏过去的玄法,及两个被姜珞用迷]香迷昏的衙役。
除了花自来与众衙役,姜景天也进了小木屋,当看到屋里的一切时,特别是一身衫裙几乎遮不住春光的姜念珑时,他忙脱下外袍快步走近姜念珑。
毕竟是姜念珑最,连神智被吓得微乱之际还喊着“哥哥救我”的哥哥,姜念珑并没有排斥姜景天的靠近,而是顺从地让他为她披上外袍,并投入他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姜念珑不再是嘤嘤声地低泣,而像是一个在外边受到了欺凌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家中可依靠的父母般,一投入姜景天的怀里便放声嚎然大哭!
听着姜念珑伤心委屈到极致的哭声,姜珞更为心痛到无以复加,心中的自责与悔意如漫天洪水将他淹没,令他倍受煎熬。
阔别生离十数载,再见却未料竟是这般情景。
姜珞原以为此生再无见到亲生子女的一面,现今终于见到了已长大成人的长子与yòu_nǚ,却是在他自已亲手造就的悲剧里!
姜念珑那一声声哭着喊的“哥哥”,与姜景天那紧紧抱着姜念珑时刻回应的那句“哥哥在”,皆似是一道道催命符般钻入姜珞的耳里,更像是一把把致命的利刃插在姜珞的心上。
姜珞此刻已如同哑了般再说不出半个字来,连心中那两声“天儿”与“小念珑”也被梗在喉中,怎么也唤不出来。
赵掌柜看着床榻上的姜景天与姜念珑,再看了眼已是悔之晚矣的姜珞,他不忍再看地闭上了一双满满是泪的眼。
姜景天紧紧抱着姜念珑,双眼虽一直盯着倒坐于床下的姜珞,然他的眼里却没有那种与父亲久别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漠视。
姜景天不是不想认姜珞这个父亲,可当他看到明显糟受过非人暴行的姜念珑时,他已无法再将初时听闻姜珞未死的喜悦之情诉之于口。
而姜念珑早已失了些许神智,除了认得姜景天是她的哥哥之外,她认不得任何人,更是除了惊骇之外,她只晓得要紧紧地抱住姜景天这唯一的浮木。
阴十七慢慢走近展颜,见他似是陷入某种沉思,又似是陷入某种回忆,于是她只看了展颜一眼,便对后到的花自来道:
,这里便交由你来处理,我先与展大哥到屋外去。”
花自来也意识到展颜的些微异常,遂点了点头道:
“好,你与展大哥先出去吧!”
阴十七拉着展颜出了小木屋后,也并没有走远,只堪堪走出菜园那个木门,两人便在菜园不远处停了下来。
两厢默默无语。
展颜是不想开口,阴十七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稍过片刻,花自来与众衙役押着仍昏着的玄法与已失了杀心的姜珞出了小木屋,慢慢出了菜园。
姜景天与姜念珑没有跟出来,赵掌柜则跟在被两个衙役一左一右押着的姜珞身后,因着小木屋内外足有六个衙役先前被姜珞迷昏了,所以花自来带上后山的衙役除了押制着姜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