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峻坐了一会儿,理着脑海里的字字句句,斟酌着说:
“刚刚传来的消息,是从洪沙县那边传来的……”
“什么?”阴十七立刻再会不住,腿一伸下炕站起,直盯着坐在另一边炕沿的阴峻:“大哥说洪沙县?祖母……祖母是不是出事了?”
就知道阴十七一听事关陶婆婆,她就得分寸大乱,毕竟是救了她一条小命,带她归家养了她五年,祖孙俩相依为命了五年认下的祖母,她怎能无动于衷?
阴峻说:“到底是如何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洪沙县那边没有我们阴家的商铺,但自你回京,我与父亲便派了人到洪沙县去,驻守在陶婆婆周边,本来一切也相安无事……”
可约莫就在十日前,驻守在洪沙县的阴家人便让人快马加鞭送来消息说,陶婆婆留书说要上京来找阴十七!
“不可能!”阴十七立马断言,“祖母不可能离开洪沙县,昌盛街十二胡同的那个家是祖母住了一辈子的家,她不可能离开那个家上京来找我!”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喃喃道:
“除非……除非祖母得了我在京城中什么不好的消息……”
所以祖母担心了,担心到不顾一切地起程上京。
阴峻看着脸色大变的阴十七,安慰说:
“十七,你先别急,我已让那边的人沿途找找,相信很快便有消息的。”
即便深知是安慰之语,她也暂时只能这样祈求着,希望那边的阴家人很快能在回京的路上找到陶婆婆。
陶婆婆自已离家上京,这是最好的预料。
倘若不是,那便是被迫离的家,那么又会是谁逼迫陶婆婆上京的呢?
不管是谁,都只能是与她有关!
阴十七腿开始发软,她想走两步,却打颤得连这两步也走不成。
红玉见状赶紧跑上前想扶住大受打击的阴十七,阴峻却比她更快。
阴峻扶住阴十七:“十七,哥哥答应你,哥哥向你保证,陶婆婆不会有事儿的!”
阴十七实在是受不住,她只要一想到陶婆婆可能会因着她是阴家女而受人威迫吃苦,甚至危及性命,她便眼前发黑,手脚止不住地打颤:
“哥哥……祖母不能有事儿……”
林家一妥协,绿倚被放出京衙洗清罪名不久,白子便回到了京城。
南京那边的事儿也很顺利,区大掌柜果真不是盖的虚名,与方大掌柜两只老狐狸一合壁,那想查的事情就没有不能查出来的,且查得仔细得很,半点小细节也没放过。
白子一回到曾品正身边,黑子便回到阴峻身边去。
白子说南京那边关于林家所犯下的一尸两命的那件大事时,阴十七听到后并未有什么指示,末了书信一封,让人加马加鞭送到南京区大掌柜手中。
信中大意是,证据先收着,收好了待他日有用,便能用上。
话虽是这样交代,但她觉得林家最好不要逼到她用那件事关人命的大事来毁了他们,否则界时她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经阴峻说陶婆婆已离开洪沙县后,阴十七再想起这事来,立刻着手安排她与林士炎见上一面。
这一面,见得静悄悄的,瞒过了所有人。
林士炎自那回林士珍传话后,他便想着以后再不会有与阴家小姐交手过招的机会,所以当夜半收到曾品正亲自捎带阴十七给他的话时,他足足怔了许久。
那一夜更是再次失眠,睁眼到了天亮。
隔日在京郊泗水河中央一艘小而老旧的渔船上看到阴十七时,虽还隔着帏帽,可林士炎不敢大意,直站在船头,没敢进船舱去。
阴十七拿下帏帽,她身边谁也没带,让林士炎坐着小船儿到河中央的渔船上时,也没让他带上小厮,两人都是独身赴会。
渔船上除了摇桨的船夫,也就她与他两个人。
她招手让林士炎进船舱,可林士炎顾忌太重,又有男女大防,他犹豫着,踌躇着,就是没敢跨步。
阴十七笑:“林东家在算计我们阴家,算计我的时候,不是挺大胆的么?怎么现如今反而这般畏畏缩缩如同乌龟了?”
清脆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他耳里,林士炎耳畔不禁稍烫起来,是恼的,也是羞的。
或许是直言嘲讽起了作用,下一刻他便走进船舱坐下,恰恰与她面对面,中间只隔了一张竹制的小几。
小几上放着两个竹杯,茶壶是刚泡上的,壶口屡屡冒着热气。
阴十七给林士炎倒了一杯,示意他喝喝热茶暖暖胃。
林士炎没动:“阴小姐约我来所为何事,还是请阴小姐开门见山吧!”
他痛快,她自没有不爽快的道理。
阴十七说:“林东家大概知道我失踪的那五年,一直是住在洪沙县的,我又尽失了十岁以前的事情,被陶婆婆所救,我感念陶婆婆恩情,陶婆婆独身寡居,我又只身一人,故我便认了陶婆婆为祖母……”
她停了下来,看着一脸半点不惊讶的林士炎,笑着问:
“林东家可知这回事儿?”
林士炎也坦白:“这事儿,只怕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他半点没慌,这让她先安了半边的心,另半边的心却也更不安了起来。
林士炎听她提及陶婆婆,却半点没露出慌来,可见他只听说过陶婆婆是她在洪沙县认下的祖母,却未曾伸手到洪沙县去。
阴十七沉默了下来,端起竹杯轻抿着茶,林士炎见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