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大为错愕,怎也没料到他这寻常地一着竟抢尽外势,白棋已然陷入困境,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先前的悉数筹划至此告终。
她这才意识到,李遇玩得好一手欲擒故纵,先从心理上让自己不敢放松警惕,高度紧张下总会畏首畏尾,借机将局势拉平,却又留下破绽让自己再次一路占据优势,实则是将战线拉长。众所周知,战线越长,便对黑棋形势越发不利,白棋反而胜算越大,就在自己平步青云之际最终以毫不起眼的一步掐住了命脉。
布局之大,心思之深,不禁令人叹为观止。
待想明白过来,听得他浅浅笑道,“付姑娘,可有破解之法?”
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走出禁手,犯规出局,视为输。所有先前预备好的后招都落得付诸东流的下场。
机关算尽还是讨不到好,明月不愿就这样输在了李遇手上,决计剑走偏锋。
想好之后便要落子,却被莫道散人夺了过去,喝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还我!”明月大喝,前去夺子。
莫道散人不给,大叫,“哪有你这般下棋的!自寻死路!”
其实明月的剑走偏锋就是,与其死在李遇手上,还是自刎乌江得了。
“那也不用你管!”明月急了。
此时太阳已至正中,绿洲波光银银,一老一少竟为了一颗黑棋子在舟中你争我抢,好不激烈,而旁侧一袭浅蓝衣衫悠然自得地看着,但笑不语。
犹记英雄大会上,她唇枪舌剑,据理力争,险遭不测,竟自始至终都表现得不卑不亢,不屈不从,自有一股江湖女子少有的桀骜风骨,令人刮目相看。
如今风骨不减,却添一道蛮横无理,倒也不失率真有趣儿。
“嘿!你这丫头!我好心救你!”莫道散人无语,道,“输了便是输了,倔甚么!”
说罢,紧握黑棋,陡然间转身展开轻功,跃出扁舟,一路足不点地,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月心中那个来气,这老头儿竟然就这样不负责任一走了之了!一叶扁舟上只剩她与李遇两人,气氛有些微妙,站立起来的身子怎么也坐不下去。
“付姑娘如此在意输赢,未能体会棋中趣味,是以输了此局,甚为遗憾。”李遇微抬凤眸,轻描淡写道。
明月道,“李公子所言甚是,只不过我与莫道散人有言在先,若是赢了此局便答应告知我想知道的一切。”
如今九曲存亡攸关,她只盼着早日破了此案,重振九曲,哪还有甚么心思去注重趣味遗憾?
“凡事皆有因果,即便姑娘不去查明一切,也自有真相大白那日,何必只身犯险?”
明月想不到他竟能说出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话来,冷笑一声,道,“不知李公子所说的那日是哪年哪月哪日?明月只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李遇眉间微怔,见她眸中多有不屑,转念嘴角微扬,伸手端过两杯酒,起身与她相对而立,将其中一杯递与她,笑道,“好一句只争朝夕!李某预祝付姑娘旗开得胜!”
说罢自顾将酒一饮而尽,既然她如此执著,品性坚韧,那他便放眼瞧上一瞧,在这江湖乱世,一介女子,如何主持公道。
“多谢!”明月接过酒杯,豪迈地一仰头,没料到这酒竟烈得烧心,呛了好大一口在喉咙里,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顿觉浑身都烧得慌。
“咳咳…咳咳…咳咳…”明月捂着脖子和胸口,异常难受,恐是酒中有毒,早该留个心眼儿的。
突然,后颈传来一股清凉之力,沿着脊柱一段一段源源不断地灌入体内,将酒的烈气冲散,独留余香,在心间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