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四人便离开廊台,改陆路,沿江乘船一路南下。
江面被船身破开两道白花花的流水,分两侧滚滚后翻。江流曲折幽深,两侧奇峰突兀,层峦叠嶂如屏,行于其间,时而大山当前以为前方无路,岂料忽又峰回路转,给人别有洞天之感。
几只白鸟或在林间或在江面留恋辗转,迟迟不肯远走高飞。
赫连塔娜早已被中原美景吸引得连连惊呼,拉着千仲隐就要与他学那些只白鸟,一会儿跃身飞到江测的山峰之上,一会儿足尖点水在江面转圈圈。明月孤身立在船舷,一边暗暗感慨轻功的妙处一边由衷羡慕,看着一身翠绿在山水间飘悠,千仲隐虽然破不耐烦,但却一直护在她左右,一静一动,倒也和谐。
自从乘船之后,除了在吃饭时候可以看到李遇,基本见不着他的面儿,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是夜,赫连塔娜和千仲隐早早睡下,明月独自一人坐在甲板上,清冷的夜风将细碎的鬓发往后吹送。望着两边急速后退的夜色,想到李遇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准备一艘船,且布置典雅一应俱全,让人并未有在路途中奔波之感,还能安排几波水手不分昼夜向前赶路,真真有才又有财!
照这样的速度,不出七日便能抵达南海。
明月撩了撩耳边的碎发,百无聊赖,枕着双臂,就这么随意仰躺在甲板上。
入目的是桅杆上一面浅蓝的旗帜,在夜风的侵袭下猎猎作响。江川一带素来悍匪居多,这一路行来竟无缘得见,想来跟这旗子也有关系。
潋羽庄虽然不过问江湖事,但黑道白道的威仪摆在那里,谁敢老虎口中拔牙。
李遇这人越相处越发觉得深不可测,似一切皆在预料之中,他越万事周全,明月却越觉得心惊。
巨大的黑幕上不见昨日的月亮,倒是有繁星点缀,一闪一闪,似在眼前。明月伸手掌心朝上,动了动五指,想要摘下那颗最亮的星星。反复几次,自然是摘不着,幸幸地收回手,转而哼起了儿时的民谣。
“付姑娘,好兴致。”李遇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调笑,几步跨到明月身侧。
明月略感吃惊,忙坐起身,顺着浅蓝的衣衫向上看去,见李遇也正低头望向自己,虽还是一副千年不化的表情,但眉眼的笑意已是不常见。真真是满天繁星,不如你眸中含笑。
明月兀自低下头,微红了脸,索性又躺了回去,只不敢再瞧李遇。
李遇见她这般也不恼,轻撩衣摆学着明月的样子仰躺在地上。
“付姑娘,喜欢这样看星星。”李遇似乎这时才注意到今夜星空灿烂,浩瀚无边。
明月不知为何每次自己不顾形象率性而为时总能被他瞧见,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呀,如果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又正直盛夏,虫蛙鸣叫,不远处马儿悠闲自乐,天地间只有我一人,所有的烦恼都不存在了。”
“想不到付姑娘还有这般诗意的想法。”李遇伸出如玉般的手,玩弄般随意点了点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付姑娘年纪轻轻也会有烦恼?”
明知故问……
“待此间事了,明月有何打算?”
“明月只愿能走遍天下,看世间繁华事,管江湖不平事。”明月顿了顿,“又或者…只想找个安静之所,春日赏花夏日看星,秋来听雨冬日煮酒赏梅,谁说的准呢?”
“原来明月既想做个侠客又想做名隐士,不过路途漫漫,明月打算独自前行么?”
“这有何不可?但若能与心爱之人相携而行,那才是完美。”明月脱口而出,待听到耳旁传来的嗤笑声才反应过来,古代女子讲究矜持含蓄,自己这般明目张胆地说出这等不羞不臊的话,实在..明月扶额,都是星星惹的祸。
“明月真是李某见过最不寻常的女子,想来定能心想事成。”
明月听他语气真诚,并未取笑自己,心下稍安,“公子,你呢?”
许久未听到他回答,明月转头看着他,俊美的侧脸鼻梁高挺,长而浓的睫毛在俊美的侧脸上投下一层阴影。虽看不清他的眼眸,却能感觉到此时此刻他浑身散发的既危险又伤感的气息。
江上的夜风徐徐吹来,桅杆上的旗子随风而动。
明月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正准备起身告辞,只听他幽幽开口,“我只愿能守护心中在意之人。”
心中在意之人?明月心下微酸,口中却道,“能得公子真心守护,那人只怕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日后若是明月事成,哪天江湖相遇,明月可不要吝惜美酒。”
明月早已见识了他转移话题的能力,忙道,“那是自然,美酒好茶必当奉上。”
又闲聊几句,李遇起身告辞,“江风怡人,但夜已深,付姑娘还是早些回房歇息。”
明月起身颔首道谢。
他又变回那个千年清冷的贵公子了,她又成了付姑娘,若不是身后繁星为证,刚刚的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明月心中怅然若失,也不明了他为何总是这般,如天上的星星,明明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明月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呆立片刻,也准备回房休息。
“月姐姐也睡不着么?”赫连塔娜缓缓从船舱内走了出来,眉宇间倒是多了几分少女的愁容,全然不见白日里的天真烂漫,“月姐姐,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情之一字…明月生前未能读懂,来这异世更无法观透。
“怎么会呢?塔娜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