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怀里捧着野果子,愣在了原地,即便李遇一字一句都非常清晰明了,但她还是固执的认为是自己听觉出错,于是紧着心跳再次朝前踏了一步。
“请付姑娘在外稍等片刻。”李遇淡漠的声音再度传来,将二人的距离瞬间拉开了数丈之遥。
明月虽然有些小不高兴,但估摸着这家伙刚醒来,定是觉得在她面前现出了狼狈形象,才会这般不好意思,语气冷淡了些。
谁说只有女为悦己者容了?明月暗自偷笑。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就现在他俩生死与共的关系,他就算形象不佳也抹灭不了在她心中的特殊位置。
呃...貌似她在他面前从来就没有好形象可言。所以,扯平了,多好。
洞内突然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明月心生诧异,侧耳倾听,不等她听出什么名堂来那声响就又消失了。
可李遇既让她在外等着,也不好擅自闯进去一探究竟。
“付姑娘,请进来罢。”李遇的声线依然寡淡。
明月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方才窃窃欢喜的微妙情绪,才走了进去。暗暗观察洞内变化,竟与她离开前毫无差异,就连她搁置在草席旁的小碗也未有挪动的迹象。
唯一的变化就是李遇从躺着变成了打坐的姿势,浅蓝衣衫虽不洁净,但整齐得体,墨色长发一丝不乱,被玉冠束起,即便面无血色,唇色干枯,但仍是一位气定神闲的翩翩公子。
嗯,形象好气质佳,满分。
只是方才这里头发出的一道蓝光和窸窣声响...到底是甚么?
但这些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笑着走到李遇旁侧坐下,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再次袭来,想是自己疗伤了,便将红红的野果子放在衣襟上擦了擦,递将过去,“刚摘的,很新鲜呢。”
李遇只朝那果子轻撇了一眼,便将目光挪到了一旁,淡淡地道,“这两日有劳付姑娘照顾,敝庄人马不时便到。”
“......”明月的手愣在了半空,相隔较近,这才见到他眸中竟无半点柔和的情感,不像是觉得不好意思,不禁撇了撇嘴。
她不爱热脸贴人冷屁股,随即悻悻地收回手,带着一肚子闷气朝野果子“嘎嘣”咬了一口,自顾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这家伙儿还真是奇怪,昨天还好好的,一口一个遇一口一个明月的,今儿怎么就...跟个三岁小孩儿似的...到底是要闹哪般啊!
不知是不是为了赌气,他越是对她爱答不理视为陌路人,她就越是表现得毫不在意,敷衍地奉承,故意气他,“潋羽庄果然名副其实哈。”
李遇竟不与作答,只静静地望着前方。
二人各自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明月按捺不住,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但一想到毕竟受伤之人是他,闹点小情绪也应该理解,便又大度的将野果子凑过去道,“别饿着了,吃一个吧。”
“付姑娘不必费心了,李某不饿。”这次李遇看也没看她,语气生冷不说,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明月最后的热情在这时才被一刀斩断且不留痕迹,她呆呆地望着他的侧脸,坚硬如铁。顿时大脑空白一片,似乎先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不,确切的说,更像是从未发生过。
在甲板之上并肩畅谈,从富江之中将她救起,为她度气,替她挡箭,对她不离不弃才受伤至此的。明月以为,纵使还未达到生死之交的境界,但好歹也是患难与共,情义是在的。
然而,到了这时,她又怎会不清楚,即便他们之间有过亲密且暧昧的接触,但,他时不时冒出来的几句付姑娘,分分钟将一切化为冷漠无情。
她早就应该知道,李遇所表现出来的忽冷忽热不是她付明月能消化的。
可...犹记富江沉船她向他伸出手的刹那,他眉宇间的冷清与怜惜和决然与抗拒等等诸多矛盾情绪,她明明是读懂了的。
洞内一片诡异的宁静,明月并不是第一次觉得和李遇相处感到别扭又尴尬,心中无限沮丧,但更多的是自卑。
也许是他的人快要来了,他不想让下属看见他们高高在上的庄主竟与她这样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罗罗关系融洽吧。
她付明月还是有这点悟性与自知之明的。
沉住气,为了打破这难捱的寂静时间,一口气吃掉了好几颗野果子,只听到“嘎嘣嘎嘣”的脆响声活蹦乱跳的。
待她吃饱,又故作夸张地掩饰情绪,伸了伸懒腰,“啊~~啊!”
“既然李公子已无大碍,明月也有些困了,先行休息,若贵庄的人来了,叫我一声就好。”明月说着背过身去,就地躺下。
经过昨日一天一夜的担惊受怕,她也实在是困得厉害,倒地就睡着了。
李遇虽是望着洞外,可余光中,那一抹烈红的衣襟有意乱他心神。
他一向懂得节制更懂得克制,而今,当一切快要脱离掌控时,才惊觉这一盘注定了的死棋万不能走到最后一步才收手。
李遇轻轻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眸光清澄。
已有一天一夜未浸水,他艰难地站起身,以防万一,点了明月的睡穴,拖着沉重的步伐朝洞外一步一步走去。
天地之间,晨光和煦,江水浩荡,万里无人。
李遇很快没入了江水之中,游弋了一会儿才从江底破水而出,一簇簇巨大的柱形水浪随着一袭蓝衫拔面而起,在他身后落下一朵朵雪白的浪花,最终归于平静。
他重新回到洞内,坐回到原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