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渭水平原最肥沃地段,有一个拥有众多老秦人部族聚居、两百多里方圆大县,时人称之为郿县,郿县东距帝国都城咸阳三百余里,西距关中的西大门陈仓关四百余里,在当时号称“秦国第一县”。
作为老秦人的重要聚居地之一,郿县自秦穆公以降,历來是秦国最大的兵源地,统一中原前的秦军主力,兵员中有三、四成便是來自郿县,秦穆公时代赫赫有名的三位名将,,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都來自郿县,这三位名将在穆公麾下时,便浴血同心情谊笃厚,穆公临死前,昏聩地下令让三将殉葬,导致这三位名将齐齐凋谢。
然而,三位名将的后人却依旧秉承先祖情谊,总是比邻而居、相扶相携,数百年繁衍下來,渐渐占据了大半个郿县,因了三族善战的传统,所以在秦国历史上,郿县屡出名将,成了秦国骑士渊薮,更是赢得“名将之乡”的称号,连后來秦昭王时期,赫赫威名的武安君战神白起,便也是出身于郿县,郿县的威名就是连山东六大诸侯国,也是有不少人知晓。
除了孟西白三大族外,郿县人口的另一大组成部分,便是陇西戎狄贵族的后裔,穆公之前,秦人历经数百年血战,终于把陇西的数百个戎狄部族打垮,在陇西稳稳站住了脚跟,穆公当政后,秦国发展重心开始向东偏斜。
为了防止戎狄部族死灰复燃,以致后院起火,穆公便接受了谋略家由余的主张,强制将那些已经臣服的戎狄上层贵族,一律迁入关中定居,而顾忌到戎狄部族素來狂野好武,怕其他郡县老秦人无力制约,穆公索性将这些戎狄贵族全数安排在了这个赫赫名将之乡,同样具有浓厚尚武风气的郿县。
倏忽数百年过去了,那些被秦人强制迁徙入关的戎狄贵族后裔们。虽然大都变成了农人庶民,然而其骨子里彪悍好斗的血性以及桀骜不驯的秉性却是丝毫沒有消减,数百年间,在郿县方圆两百多里的地面上,戎狄后裔们与孟西白三族一直恩怨纠葛不断、私斗群战不休,小到邻里斗殴,大至举族大打,几乎从來就沒有停歇过。
商鞅变法时,为了制止秦人喜好私斗以解决纷争的习性,商君曾一举依法斩杀郿县参与举族械斗的孟西白三族及戎狄后裔千余人,震惊了整个秦国,终于堪堪镇住了秦人私斗的风气,然而,戎狄后裔与三族的恩怨却并沒有因此而消弭,反倒是日积月累地长久积压在心头,只待有朝一日如火山一般喷发出來。
历经了长久的等待,戎狄后裔们终于等來了千载难逢的契机,,山东六国复辟了,汹汹叛军杀进关中,包围了秦都城咸阳,而曾经让戎狄部族心惊胆战的秦国锐士,在此时却突兀消失的无影无踪。
陇西侯李信阖然离世后,原本号称有八万之众的陇西飞骑,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其实在秦帝国吞灭楚国时,为了凑集六十万大军,八万陇西飞骑便被抽调了七成多,只剩下两万余骑兵,灭掉楚国后,抽调走的陇西飞骑沒有归建,而是又跟随王翦南下平定南海百越,李信回陇西就任陇西侯后。虽然又增兵补充了些,但陇西飞骑统共也就三万上下,李信一去世,这最后的三万飞骑也在帝国最后的大动荡中,慢慢消散殆尽。
失去天敌的戎狄贵族后裔们,终于撕破貌似臣服的外衣,露出狰狞的面目,骨子里野蛮掳掠的秉性再度爆发,与此同时,陈仓关外的戎狄部族趁着秦国陇西空虚,与在郿县的戎狄后裔遥相呼应,大举杀入关中,竟是大肆抢占了陇西老秦人的大部分郡县,一时间,作为赢秦部族根基的陇西故地,竟也如同关中、山东一般,狼烟四起、烽火不休。
时令已是深冬时节,往年这时关中各地早已是白雪皑皑、严寒料峭,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连绵战火的影响,今年的气候却是异常的怪异,整个隆冬统共就下了几场小雪,沒几日便化的不见踪影,关中八百里沃野竟是旱的处处干裂,项羽火烧咸阳后,漫天的红色阴霾竟也顺着渭水河,四处飘散弥漫,老秦人的故土竟是处处透着可怕的怪异之象。
这一日傍晚时分,从渭水大道上开來了一支步骑混杂的黑衣黑甲军队,这支军队沒有按惯例,竖起一面面高大的大纛旗,然而特有的铠甲兵器装束,无不证明这是一支精锐的秦军步骑,在队列中央,行着一支穿着各色布衣、有别于周围甲士的马队,这支特殊马队前后左右紧紧拱卫着近百名铠甲齐全、精神抖擞的甲士。
在护卫骑士中,有一名头戴绛袙、胸前三朵黑色缀花、面色淡黄消瘦但目光炯炯的将军,正凝眉观望着四下道旁的情景,这名将军赫然便是带着劫后余生的赢氏皇族成员,从咸阳匆匆撤离的帝国上将军林弈,端坐在马背上的林弈,此刻双眉紧锁,任由战马驮着自己跟着大队缓缓前行,而心下则在飞快地思虑着。
泾水河谷伏击战之后,林弈带着这支帝国残存的精锐秦军护着皇族精华,折向西南方向摸索前进,在次日中午时分,整支步骑混编人马便进入了宽阔的渭水大道,顺着渭水道飞驰,便可直达陇西临姚,是从咸阳到陇西最为快捷的一条大道。虽然,咸阳方向早已沒有了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但为了防止有楚军的追兵继续追杀,林弈还是往东面后路撒出了几组斥候飞骑。
夜半时分,派出去的飞骑带來了几则令人震惊的不幸消息,一则是林弈意料之中的消息,咸阳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