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初生,一缕金黄的光芒笼罩在重新恢复了平静的咸阳城,城门处,一队队铠甲整肃步伍整齐的秦军甲士,频繁地进出咸阳城,南门渭水桥上,一长溜垂头丧气的汉军俘虏被秦军甲士押解着,往南面的秦军大营缓缓蠕动着,经过一夜激战,这座巍然的帝国都城终于又重新回到秦军手里了。
咸阳王城内,林弈独自一人在这座由对手刘邦重建起來的宫殿群落里徘徊,身旁是一队队形色匆匆的秦军步卒甲士,他们正在搜索躲藏在王城各个角落里的汉军残兵败将,望着一座座已然面目全非的宫殿,林弈心头不自觉涌起一阵五味杂陈的感慨。
一年前或者准确说,十个月之前,这座王城里头到处都是依着秦国风格建造的宫殿楼宇,简约、厚重而又不失大气,然而,楚霸王项羽攻陷咸阳之后,一把大火将这座象征着帝国辉煌的宫殿群付之一炬,刘邦重回关中,咸阳城再度易主,重建王城之时,刘邦自然是按照他习惯的楚地风格,修复新建了诸多宫殿。
眼前有些凌乱的那一座座楚地风格宫殿,远比重建前的秦人宫殿看起來要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然而不知为何,行走在这些宫殿之间时,林弈总觉得这样华丽的外表下,有一种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的庸俗,远远沒有厚重肃然的秦人宫殿那种令他舒心惬意的感觉。
穿过一条条宫殿前的回廊,踏着一方方不甚熟悉的青石,不期然间林弈又想起去年穿越以來发生的众多事情,从新安城南的死人堆爬出來之后,原本已经死去的他,被从两千年之后穿越回來的自己唤醒了隐藏在灵魂深处的男儿血性。
之后,自己所做的一切,几乎差点儿就完全颠覆了整个历史轨迹,带兵回咸阳靖乱、诛杀奸臣、整编咸阳守军以及蓝田军营里的老军,挥师直扑函谷关与武关,若不是关键时刻,罗沅欣临阵叛变,让突袭汉军的一万精锐铁骑全军覆沒,林弈甚至完全有可能将敌军赶出关外,挽救即将垮塌的大秦帝国。
然而,历史车轮却以其独有的巨大惯性,碾碎了林弈的壮志雄心,咸阳城前,几度血战,国人几乎全民皆兵,奈何敌我势力相差过于悬殊,最后还是迫不得已,挥泪撤离咸阳,撤离之时,林弈其实比谁都心痛,项羽那把大火何止烧得时咸阳城,甚至在林弈心中都熊熊燃烧了整整一年,沒有人知道,曾经多少次林弈被梦里的那场大火惊醒,无数殿阁楼宇、瓦房草屋,尽皆燃气滔天火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大火中一个个扭动挣扎的身影中传出,直如九幽地狱一般。
“一二,起!”突然一阵响亮的号子声,打断了林弈有些飘忽的思路,回神过來,林弈便见自己竟不知不觉中走到原來王城东偏殿的位置,这里矗立着一排只有两丈余高的大屋,一队秦军甲士正合力抬着一大块巨石,从其中一间大屋内缓慢地挪了出來。
“弟兄们这是在忙什么?”林弈见状有些好奇,上前拍拍一名正在旁边指挥的步兵排长问道。
“上将军!”那名排长闻声回头,见是林弈,慌忙挺身拱手行礼个军礼,而后回道:“启禀上将军,汉军用巨石封堵了通往城外的密道出口,杨将军命我等将这些巨石搬走并清理密道,以备不时之用!”
“密道出口!”林弈闻言讶然一声,随即想起这东偏殿便是原來通往章台宫的密道出口所在,之前郑浩曾向他禀报过,说汉军利用巨石将密道出口堵死了,当时他倒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好,弟兄们辛苦了!”林弈对那名排长笑了笑,随即侧身让过正在合力搬运巨石的甲士们,踏入那间大屋。
原本东偏殿密道出口所在的大屋是皇帝的御书房,密道出口开在两排硕大的书架背后,而如今,这间大屋被刘邦改建成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寝屋,密道出口也改在了卧榻前的一方地板上,此时正有十余块千斤重的巨石层层叠叠地压在出口之上,还有一小队秦军甲士,也正在屋里忙碌着准备抬走最上面的巨石。
“上将军!”见林弈进屋,这些甲士们连忙齐齐挺身拱手行礼道。
“弟兄们忙吧!”林弈微笑地摆摆手,示意甲士们继续,自己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屋内摆设,不期然间,林弈又想起自己如何发现这密道,以及如何领着老军将士们从密道安然撤回咸阳城,当然,他随之想起的是,这条密道也曾经埋葬过他的一位生死弟兄卫斌,想到卫斌,林弈心下不禁有些黯然,为了堵住企图利用密道攻入咸阳的汉军,卫斌领着自己十余名部下跳入密道,最后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也该给卫斌立个碑了!”林弈心下如是想着,当日从咸阳城匆匆撤离,根本沒來得及找寻卫斌遗体,也沒來得及给他立个碑,时隔近一年,卫斌的遗体已然无法找到,眼下也只能给他建个衣冠冢立个碑文,了以作念想罢了。
一面如此想着,林弈慢慢又踱出了大屋,站在回廊下,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咸阳夺回來了,大秦帝国至少有了关中、陇西两处故地可以立足,恢复帝国霸业的梦想已经成功实现了一半,眼下是该继续挥师出关、与群雄逐鹿中原还是暂作休整、休养生息,以待來日再大举东出,林弈一时心下竟是拿不定主意。
“上将军,您在这里啊!”正望着天际云卷云舒出神,忽地一个熟悉声音打断了自己的思绪,林弈回头望去,便见杨坚毅沿着回廊径直找了过來。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