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热的气息洒在耳廓上,激起一阵麻痒。
荆轲不自在的偏过头去,疑道:“可是,你的鱼尾呢?”
九生目光闪烁了一下,转而笑道:“变成腿了呀,这样我才能上岸走路啊。”
荆轲沉默片刻,道:“一定很疼吧?”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九生笑得眉眼弯弯,可看在荆轲眼里,莫名就有些心酸。
荆轲道:“你是为了找我报恩,才特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九生笑道:“对呀,我现在回不了大海,又没旁的去处,恩公你会收留我的,对不对?”
荆轲再次沉默下来。
虽然九生说不疼,但荆轲知道,将一条鱼尾硬生生劈成两条腿,怎么可能不疼呢?
只为了当年的小小恩情,他忍痛化作人形,背井离乡,仅凭着一个名字,于茫茫人海之中苦苦寻他……
荆轲心中滋味难明,默然无语。
九生久久没有等到答复,心中不安,伸手握住荆轲布满薄茧的大手,可怜巴巴道:“若是恩公不愿意收留我,我便守在你家门前,时时跟随恩公左右,想法子报救命之恩。”
荆轲回过神来,道:“你既没有去处,便先跟着我吧。”
“太好了!”九生笑起来,眸子里星辰闪烁。
正当此时,高渐离从铺子里走了出来,打趣道:“还没说完呢?太阳都要下山了。不如回家裹着被子说个够吧,省得站在这街口上吹冷风,回头再着了凉,指不定得多心疼呢。”
荆轲瞧也不瞧他一眼,只朝着铺子里朗声道:“车宁,改日再叙!”
听得铺子里应了声“好”,荆轲便顺势牵住九生的手,转身走了。
高渐离在他背后笑骂道:“重色轻友的家伙!”
荆轲携着九生走过闹市,穿过几条长巷,来到一座院落前。
正要推门,木门忽的从里面拉开了,跑出一名布衣男子,抬头瞧见荆轲,大喜道:“先生,你终于回来了,小的正要去寻你呢!”
荆轲道:“怎么了?”
布衣男子忙道:“太子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荆轲便朝九生道:“我有要事处理,你且随明心去休息片刻。”
九生乖顺点头,荆轲便又朝明心吩咐道:“这是我的朋友,要在府中暂住些时日,便将东面那间空置的屋子收拾出来,然后再命厨房做些吃食送去。”
明心一一应了,荆轲自去面见太子。
明心领着九生进院,也不多问,按着荆轲的吩咐行事。
房间宽敞明亮,一尘不染,根本不需要收拾,床铺又大又软,九生一躺上去就不想再起来了。
他这一路餐风露宿,虽不觉得辛苦,但如果能过得舒适些,自然也是极好的。
明心便放九生在房中休息,自去准备吃食。
待他端着备好的吃食回来,九生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微有鼾声,睡得极是香甜。
明心便将吃食放在桌子上,又上前为九生盖好棉被,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出来了。
***
送走太子丹,天色已经黑透了。
荆轲向明心道:“我带回来的那位客人呢?”
明心回道:“客人似是累了,还没用饭便睡下了,小的也不敢去叫,这会儿大概还没醒。”
荆轲便转身朝九生的房间行去,一面走一面吩咐道:“重新做些饭菜送到房里来。”
明心应是,领命而去。
房间里没有亮灯,漆黑一片。
荆轲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径直来到床前。
九生果然还在沉沉睡着,因是侧躺,覆面的布巾滑下,露出半张脸来,甚是引人遐思,欲窥全貌。
荆轲在床边坐下,扶上他的肩,一面轻摇,一面低声唤道:“九生,醒醒。”
九生悠悠醒转,睁眼瞧见荆轲,不觉便笑了起来,嗓音微哑,道:“恩公。”
荆轲心脏漏跳了一拍,收回搁在九生肩上的手,道:“吃过饭再睡吧?”
九生坐起来,道:“恩公和我一起吃吗?”
荆轲“嗯”了一声,起身去点燃油灯,晕黄的光洒了满室。
九生下床,见桌上已备好饭菜,虽叫不出名字,但瞧着就很好吃的样子,便抬手摘了面上的布巾,在桌前坐下,乖乖等着荆轲落座。
荆轲点完灯,一转身,便见九生正仰脸笑望着他,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再次失控。
扑通!扑通!扑通!
荆轲一向自认定力不错,太子丹送来的那些美女中不乏绝色,都不能使他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可面对九生的脸及那双带笑的眼,他总是轻易的便乱了方寸,仿佛十三四岁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经不得一点儿撩拨。
可这没有任何道理。
若不论十年前的初遇,他与九生相处不过半日,怎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感觉?
难道,自己竟是如此浅薄之人,被九生的美色所迷?
九生见他看着自己发呆,便招手唤道:“恩公,快过来坐呀。”
荆轲轻咳两声,到桌前坐下,见九生已动手拿起了木箸,便出声止道:“这饭菜已经凉了,吃不得,我已命人新做了,暂且稍等片刻。”
九生便听话的放下木箸,笑道:“好的,恩公。”
荆轲垂眸,避开九生的视线,道:“你莫要再唤我‘恩公’了,我听着不自在。”
“恩公不喜欢,我便不唤了。”九生蹙眉道:“那我要唤你什么呢?不能直呼其名,太不礼貌了。荆兄?感觉怪怪的。先生?太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