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翘正与采芙说着体已话儿,那厢有小厮来通传,周大人因公拜访,已在二堂,候着小姐。
她莫名心儿跳,经过梳妆柜时,不由朝菱花镜里看了看,太子扯面纱时,并不知轻重,只见两鬓有些细碎发丝松散,便走过去拿起篦子,对镜篦紧,拣了朵绯色绢花簪在鬓上,绢花怜怜,映衬的脸儿也楚楚的。随手轻施薄粉,抿抿水唇,觉得色泽淡些,便挑了点胭脂抹于唇上,瞬间变的鲜艳欲滴。
采芙半俯着身子在梳妆柜上,双手托腮,津津有味的瞅着自家小姐巧手妆饰。
玉翘瞅她一眼,吩咐道:“把我那藕荷色锦袄拿来!”
稍许片刻后,采芙捧着衣裳过来,瞧着玉翘还在画眉,便天真烂漫的问:“奴婢有事看不明白,方才尊贵的太子来,小姐素素淡淡的,脂粉未施就去了。怎地周大人来,小姐倒涂脂抹粉,精心打扮起来了?”
玉翘手一顿,脸儿红了红。
采芙不谙世事,随口一说,却让她醍醐灌顶。想着自已如今如履薄冰的谋个太平活法,太子温柔冷寒的话犹在耳畔回荡。这样一身麻烦纠缠的自己,却在这里女为悦己者容!
怎能让他无辜牵连而卷入其中呢?
他的前程如烈油火烹,是必要势倾朝野,封疆称侯的。而自己要做的,就应该远远旁观着,让彼此互不相依,旁无牵扯,才算是真正的报恩与他吧!
本打算换身衣裳的,却瞬间没了兴致,只将那云纹佩玉拢入袖中,揣着怏怏心事,也不要采芙相陪,便独自走出了屋。
采芙不晓得小姐本来春风拂面的,怎么突然就薄霜罩顶,是自己又惹小姐难过了?小姐也就比自个年长一岁,怎么总是那么多心事呢?她嘟嘟唇,跺跺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乙卯来,却听廊外叽叽啾啾,满是雀儿到处的找食声,便把这烦恼一股脑抛去,拿起绿儿只咬了一口的热糕,撩起裙摆,兴冲冲小跑着出去喂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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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翘刚过回廊,远远就看到周振威立在二堂之内,已不复从前英姿飒爽武将的装扮。
只见他头戴官帽,着藏青色织锦刻丝补袍,胸前则是用五彩丝绣盘得云雁伴飞图案,官袍加身,倒底略显的斯文些。
再走近,玉翘才懂得什么是斯文扫地!他本就体魄魁梧威猛,胸膛健硕地微微贲起,蓄满强硬有力的气势,年轻面庞浓烈轩昂,目光却是灼灼如火,隐约中有了多年后那沉稳如山的从容淡定。
“周大人!”玉翘下了一福。周振威忙还了一揖。
身姿摇曳之间,她又余光瞄了瞄周振威,首次见着文官把这官袍竟穿出了威风凛凛的味道,想来倒是稀罕!
她便撇过脸,掩着笑意,自在坐于椅上,瞧着周振威也落了座,方诚恳说道:“今周大人来,玉翘有两桩事要谢过,一桩是哥哥之事,多亏周大人从中斡旋,打消了他行军作战的主意,又从旁协助得了武王首肯,才能留在家中。二桩是上元节之夜,救玉翘于水火之中,免遭歹人凌辱。只怕今生是还不了周大人此番恩情了,来世结草衔环,断不敢相忘。”
此言一出,玉翘便忆起前一世,与他离别时,也曾如此真心实意地许诺过,两相重叠,心中倒苦涩冉冉,只盼真的再有来世,能把这心愿了结。
“你兄长一事,皆因他自个想的明白,抓贼擒寇本就是为官份内之事,玉翘姑娘不必多礼!”周振威温声抚慰。
“那cǎi_huā贼党可有什么消息?”玉翘啜了口茶,才抬眼看着周振威,却与他炙热眼眸相撞,不经意间脸上便如抹了胭脂般,甜香满腮。
周振威是个粗糙汉子,倒没注意姑娘的异样,沉声道:“那夜捉到的贼首已咬舌自尽,看容貌及身上纹痕,倒是关外胡人模样,想着贼党余孽定会想办法逃出城去,我便在城门处设了兵哨关卡,查验来往之人,商家酒肆及驻店也增加巡防,终在三日后,荒郊破庙之内,被人发现此六人皆服毒身亡。虽cǎi_huā案告破,但依旧疑点重重。”
玉翘细细听着,她突然想起前一世这桩悬案来。
前一世这cǎi_huā案一直未能告破。贼盗愈发猖獗,凡有女儿家,毎至戌时便扣窗锁门,人心惶惶。某日,这帮贼盜突然消失无踪,再未出现过。
直到自已所嫁夫君新官上任,为讨皇上欢心,便把这陈年旧案翻出,誓要查个水落石出。
追踪查至关外胡人,把火烧到了永乐亲王那里,因牵涉广达,皇上下了圣旨永不追查此事,但次年,永乐亲王薨。
玉翘实没想过周振威如此心思缜密,动作迅速,就把cǎi_huā案轻松给结了,但看他那模样,估计也是个想追查下去的主。
她便婉言劝道:“贼盗已死,在查下去也聊胜于无,不如就此打住吧!”
“只怕此案不如表面这般简单!”周振威把到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那日眼睁睁看她决绝,欲要自行了断,实在吓惨了他,自是咬牙立誓,定要拽出幕后真凶,为玉翘报仇!
这案子,其实、真不用那么卖力的!
玉翘眼巴巴瞧他眉眼坚定,心意已决的模样,止不住心中叹息,却也不知该如何提点他,满心要说,却吐不出半个字,由不得蹙了眉,咬着唇,只拿眼儿水汪汪的看他。
周振威本就看她看不够,陡然间见她星眸氲氤,腮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