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深秋兮四野飞霜,天高水涸兮寒雁悲伤。
落日晚霞依在,白月凄冷悬空,荒芜枯草亦瑟瑟。
刚打过一场胜仗的军队陆续归营。原本寂静的旷野瞬间人声鼎沸起来。
一缕缕袅袅炊烟散尽大漠深处,青红的火苗旺舔大铁锅子漆黑的底,大块牛骨汤已熬的浓香四溢,正“咕嘟咕嘟”热腾翻滚。
将士们三两坐在白石上,有的慢慢处理伤口,有的豪爽喝酒吃肉,有的独自一人,将家书反复看个不够。
远疾奔而来的马蹄尘土飞扬。
“迂!”伴着马鸣长嘶,一人从鞍上利落翻下,一身银灰铠甲犹溅斑斑血渍,他面庞清竣冷肃,行走间昭显骁武威猛。
才走至将军帐营,便听内里传出个女子在唱小曲,嗓音甜婉温柔,有稚嫩娃儿兴奋地咿咿呀呀。
“翘儿!”他心瞬间提起,不敢置信地猛将营帘掀开,看到自个榻沿坐着个女子,怀里抱着小娃,荼白绫棉裙下腿儿并拢,圆挺腹肚已扁平,墨绿洒花小袄紧裹。
胸前两团因哺喂而撑的高。耸。娇。满。
听他唤自个名字呢!小妇人抬头,眼波潋滟地看他,朝身边呶呶小嘴儿嗔:“我抱不过来啦!还有个,你搭把手!”
他这才见着榻上,用小锦被还包着一个。心里激动又惊喜,几步跨上前,便移不开眼,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生的像翘儿,标致极了,好似刚哭过,眼窝里蓄着泪,圆溜乌黑的眸子湿乎乎的看他,突得就伸出晶莹雪白的小藕胳膊,想要爹爹抱。
他心瞬间软若稀泥,无措的用棉巾把手擦干净,这才笨拙的俯身,将娃儿抱进怀里,再坐娘子身边。
小娃儿攥住他粗砺的手指头,努力的往小嘴里送,不给她吃,就伸出粉嫩的小舌,委屈的一下一下的舔。
是他的小闺女糖糖,蜜般的甜进人的心坎里,要招人疼呢!
侧头去看翘儿,她也在含情脉脉的瞅她,凑上去亲她红唇,绻缱碾磨。
正至浓处,她忽儿躲开,跳下榻抱着娃就急走:“我得回晏京去!现在就走!”头也不回。
“来了做何又要回去?不许再离开我!”话音未落,已眼睁睁看她一闪就没了影,在看掌间,软糯一团的宝贝怎也蓦得不见?!
他惶急慌张地跳将起来要追,却突得睁开虎眸,恍然间,才发觉自个依旧坐在桌案前的椅上,面前摊着张羊皮制的地形图,不远挂起的油灯,芯子孳孳摇曳,把帐里四处静寂的暗影拉长又折短。
竟是做了一个扑朔迷离的梦!
不待细想,营帘适实掀开,李晋端了碗热腾腾的牛骨汤进来,周振威接过吃一口,无味的放下。
“算算日子,我娘子早该回到周府!”他看向李晋,粗眉深锁问:“京城那边可有捎来甚么讯息?”
李晋欲言又止,终拱手回禀道:“听信差话里意思,小嫂子和夏侯爷他们并不曾返京,或者在路上被耽搁也不定,让我们再等些日子。”
周振威默默颌首,朝他吩咐道:“据探子来报,明申时二刻,莫贺祝率部下强攻岱镇,你让校尉、军司马及指挥使来我帐中商议布阵之策。”
李晋领命即去。他朝椅背靠去,闭闭眼再睁开,把那无法言说的忧虑焦急皆隐进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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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翘随着夏侯寅北上,经过一座座战后孤城。
狼烟飘渺中,望去宽敞街道不见活人,死尸被黄沙半掩半露,其状凄凉不堪。
后夏侯寅就不让她出马车,自去城中搜寻些食物及饮水,备好即走,不多耽搁。
所以此时看着岱镇粼粼车马不止,人流川行不息,一派热闹喧华的景象,玉翘感动的差点要落下泪来。
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皆是商辅,堆满胡商带进关内的丝绸、香料及兽皮等,同南北汉商货物混杂一起叫卖。
今又是开斋节,来往行人除汉人外,时不时有身着异域服饰的胡人,拣着要买的物什,操一口不标准的汉话,在辅子跟前同店家讨价还价。
“你在看什么?”夏候寅见玉翘挑着车帘朝某处出神,也顺眼望去,竟是个身着绚烂纱丽裹身的曼妙胡人少女,梳着长长的发辫,鼻高眼凹,肤白唇红,大方搂着位同族青年,躲在屋檐下颇为亲密的说话,忽儿青年就去噙少女花瓣软唇。
关外民族野性豪迈,不拘小节,竟是如此开化。
玉翘讪讪收回眼神,却见夏侯寅正看的津津有味,顿时脸一红,扭头不想理他。
马车行了没多久,停在一处三层小楼客栈前,玉翘出了舆门,将披着的斗篷拉紧掩起孕肚。
仰头望那匾额,字迹龙飞凤舞题着“听松楼”三字。不由噗哧一笑,问立门边的伙计:“这是哪位附庸风雅的高人起的?”
伙计朝她身后看见,挠头道:“可不是你夫君夏侯爷题的么?我那东家千求百诺,他才允的。”
玉翘眼含讽弄回头看他,夏侯寅撇撇唇:“无松胜有松,松自在心中,我立小楼上,只把松来听。沉香古色,意境幽远,所题甚好!”
强词夺理你最行!玉翘白他一眼,伙计倒插话进来,口吻热络道:“夏侯爷可是要住店打尖?”
“明知故问!”夏侯寅又指着台阶让玉翘慢些走,简直操不完的心。
那伙计往他俩身前一拦,眯眼笑嘻嘻道:“夏侯爷一路风尘,自然晓得莫贺祝率匈奴大军,屠了不少城池,谁晓得岱镇何时也遭厄运。东家说了,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