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翘听得新阳公主如此说来,她对赵如蕊无感,亦不愿帮衬方雨沐,便只低眉顺眼,抿着唇儿听着。
方雨沐偏歪过头,瞧了玉翘几眼,笑吟吟道:“早些时候就闻到楚姑娘身上有股子异香,可是那番榴塔香的味道?”
“番榴塔香?”新阳公主朝方雨沐看看,突然笑了笑:“你还是个见过世面的!连这关外的稀罕物都晓得?”
方雨沐倒也沉着,禀道:“初二那日,皇上宅心仁厚,邀了文武百官在宫中吃宴,太后趁着高兴,另打赏了绢花还有珠玉簪钗,轮到家父时,巧着皆都赏完,太后便特意吩咐赏了那番榴塔香。所以臣女才晓着这香的妙处!”
新阳公主撇撇嘴,眼神淡淡,一如纤细指尖上薄透的指甲盖般:“这香本宫可是向皇奶奶讨要过几次,从未如意过,你竟是个比我有福气的!”
方雨沐听此语气,虽不晓得原由,但已知祸从口出,颊上那抹得意之色稍纵即逝,惭红臊了满脸,惶恐道:“臣女才疏学浅,说话鲁莽,请新阳公主恕罪!”
新阳公主冷哼一声,端起绀黑茶盏,闷闷喝了半盅白叶茶。
玉翘思忖,方雨沐毕竟是四品官员的女儿,哪知宫中那些爱恨情仇,又未曾与新阳公主处过,自不晓得她的脾性。
只因方才偷听公主夸她,便忘了藏拙,几句言语下来,就触到了尊贵人儿的内心隐痛。
新阳公主转即看向玉翘,敛着笑问:“你也说说看,这香不会也是我皇奶奶赐的吧?”
玉翘眼儿不落痕迹的溜了一下远处,周振威正大马金刀般坐在那里,边吃酒边听着旁人言论,浓眉听得微微拧起。
她心中暗自叹息,越是不想说、不想提、越是想绕过去的,却总是不经意的依旧回到原点之上,不容你逃避曲折。
“这香是不是番榴塔香,玉翘并不晓得,是自家哥哥随着武王进京行赏时,回转家中交于母亲的,据说是在那碎花城偶尔得之了一点点,玉翘图个新鲜罢了!”
听了玉翘一番解释,这新阳公主脸色才稍霁,她想了想,便又道:“你姿容绝色,想必兄长必也是玉质金相!”
“谢公主盛赞!”玉翘颦眉蹙目,语带烦恼道:“只是空有副臭皮囊罢了!公主有所不知,家中这哥哥,自小呆懒玩怠,一读四书五经便头痛脑热,至今还未识得些字,父亲斥责,他便置气行军打仗去,这趟回来,尽做些鸡鸣狗盗之事,把身子给倒腾的虚空,连随武王出征竟也不行了。如今闲在家中,着实让人气郁难平。”
“可见家家皆有本难念的经!宫中如此,平常百姓家亦也如此!”新阳公主心有戚戚,抬眼朝某处望去,脸儿一红,凑近玉翘低声说:“你瞧着那晏京府少尹周振威了没?”
“瞧着了!”玉翘难得有些怔住,前一世,她记得,公主把自家哥哥打听的详细,那可是好一番盘缠,自已也存了拉拢她的用意,便知哥哥夸的只应天上有。而今,这才没说两句,正谨慎说辞之时,这新阳公主倒显得意兴阑珊,对哥哥毫无兴趣可言。
“那周振威,本宫曾在六王兄携队进京那日偶然见过,他并未下马跪礼,仅跨骑马上作揖,倒瞧着与旁的男儿不同。”新阳公主越发腮凝娇杏,红艳润泽,玉翘心中一荡,勉力笑道:“一介武夫,公主能瞧上一眼已是抬举他了。”
“莫要小看于他.......”新阳公主眼神越发扑朔迷离,笑容深幽浮于唇角。
巧着宫女来报,已撤桌上残羹冷炙,按往年惯例,将席上各位官家女儿自带食盒中的点心,夹了少许,分装于白瓷碟内,一碟碟,一碗碗,摆了满满一席,供众人互品。
这本是探春宴极寻常的环节,只因这些官家女儿存了别样的心思,便显得内有沟壑起来。
前年探春宴中,楚玉翘一首咏柳诗,博得公主赞许,随后即以才情似锦而盈满京城,名声大躁。
去年探春宴中,喻红茗却败于一道冻糕,满门抄斩,搅得凄风苦雨,人心惶恐。
而今年,成为雄,败为寇,这些富贵女儿,总是要为自已婚嫁前程,豁出命来博一博的。
所以,放眼望去,各色点心琳琅满目,精致小巧,有洁白如鹤羽的,有细嫩似冻乳的,有浓香引了蜂蝶来的,有形状怪诞招人奇的........,百般极致,倒让人少了口腹之欲,饱了眼福。
赵如蕊率先站起,端了一碟点心交由宫女呈到新阳公主眼前面,恭敬道:“这是臣女亲手做的菱粉糕,前些日子太子曾来府中,小试过几口,盛赞了几句,今斗胆献于公主品尝。”
玉翘瞄了几眼,色极白腻,状似梅瓣,细看却洇着抹烟紫,素雅清淡的很。
“真是难为你了!”新阳公主浅挖了半勺尝了尝,眉儿微挑,笑看她:“即是你亲手制的,想必知道法子,不如说来听听怎么个制的,众人都好回家学学。”
赵如蕊愈发得意起来,声调便拔了尖儿:“臣女选的是霜降时节,收的苏州老水红菱,剔出完整白肉,晒干研成粉末,加二分同是苏州产得的水磨糯米粉调制,再洒,填入梅花模子上火蒸即可。这菱粉糕补脾胃,去暑解毒,对身体有益无害呢!”
新阳公主听她说的倒是详尽,想必确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当下也赏了脸,便把这糕吃了个九成。
其它会看山水的官家女儿,便交头接耳向赵如蕊道贺的道贺,奉承的奉承,自不在话下。
玉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