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兴儿一将一兵未带,只身陪着景云丛离开汾宁,返回长安。一路上无话,两天后一行人即来到了长安西面的安远门外,早有大理寺的官员得着讯息,带领着一班手持枷锁的差役等候在安远门前,等景云丛一到,即不由分说,上前锁了景云丛就走。
来兴儿向景云丛一抱拳,道声:“大帅好自珍重,待我进宫求见皇上,为大帅辨白清楚。”便与景云丛就此分手,独自一人直奔大明宫而来。
丹凤门前的监门军士听来兴儿当面报出职衔、姓名和来意,无不用交织着钦敬和诧异的目光望向他,领值的校尉一面笑着请来兴儿到门楼下的值房中暂侯,一面亲自跑进宫中通禀。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一名身穿绛红色官袍的年轻宦者跟随在校尉身后走进了值房,一见来兴儿便大声质问道:“你不奉诏驻守汾宁,擅自回京来,可是为了景云丛纵子谋逆一事?”
来兴儿闻言一惊,抬头看时,认出来的这名年轻宦者不是旁人,原来是锁儿刘文逊,遂起身一把抓住他的手,焦急地问道:“皇上答应见我了吗?”
“我奉旨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求见圣驾,可是为了替景云丛鸣冤?”刘文逊轻轻挣开来兴儿的手,退后两步,一本正经地提醒来兴儿道。
“正是。”来兴儿按捺着心中的焦急,垂手答道。
“朕的旨意睦王没有向你传达吗?为何要公开违旨回京?”刘文逊依旧一本正经地问道。
来兴儿一挺身,毫不避讳地答道:“灵台、汾宁报捷的奏章不知陛下看过没有?景云丛于蕃寇大举来犯之时,临危受命,以不足五万人马对阵敌二十万大军,接连取得灵台、汾宁大捷,毙敌近十万之众,吐蕃东西两路主将纳悉摩和社都尽皆授首,进而力保长安无虞,愚臣想不明白,景云丛既怀纵子谋逆之心,为何还要率军与吐蕃殊死血战,救国于危难之时呢?”
“这......”刘文逊被来兴儿给问住了,不过他旋即恢复了镇定,避开答话,继续代皇帝向来兴儿问道:“景昭弑君谋逆,可谓人脏俱在,铁证如山,朕如要你与指证景昭之人庭前对质,你可敢吗?到时倘若不能以理服人,为景云丛脱罪,朕便要治你擅离职守之罪,你可要思量清楚了。朕不愿怠慢有功之臣,如你此刻反悔,朕愿法外开恩,允你到宝象宫与锦屏母子见上一面,今日便动身返回汾宁,你仍旧是朝廷的有功之臣,日前所传诏旨一切不变。”
刘文逊代皇帝问完这番话,连连用目光向来兴儿做出暗示,示意他知难而退,悬崖勒马。
岂料来兴儿却毫不领情,异常干脆利落地答道:“来兴儿深信景氏一门忠良,对朝廷有功无罪,情愿与指证景昭谋逆之人御前对质,一辩黑白,若不能替景云丛辩明冤情,情愿与景云丛同领罪责。”
“兴儿,你疯了不成?”刘文逊终于憋不住了,一脸担心地提醒来兴儿道,“皇上有意回护于你,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多谢皇上眷顾之恩,来兴儿恳请皇上重审此案,一辩忠奸。”来兴儿心意已决,答得斩钉截铁。
刘文逊见来兴儿一丝也听不得劝,转头瞅瞅房内无人,遂悄悄凑近来兴儿,好心劝他道:“你多日不在宫中,有所不知,如今宫里的情形已今非昔比,吴弼大将军重病不起,禁宫宿卫已被于承恩、项知非麾下的神鹤军接管,景昭弑君又系宝昭仪首告,独孤国舅和于承恩亲证,皇上严旨召回景云丛,尚且是无奈之举,你又怎可当与这些个朝中、宫中权贵当庭撕破脸对质,为自己招来祸患呢?听我一句劝,就此打住,赶紧回汾宁去吧。”
来兴儿紧绷着脸,对刘文逊的话置之不理,有意抬高声音说道:“烦请刘大人据实转奏皇上,来兴儿随时等候与指证景昭谋反之人当庭对质,诏命一日不下,来兴儿就坐守于宫门前不走了。”
刘文逊脸色煞白,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就请大将军在此稍候一时,待咱家回宫请旨定夺。”
他这一去,直到天近晌午时才转了回来,传命来兴儿至延英殿见驾。来兴儿接旨起身,正欲随刘文逊进宫见驾对质,忽听门外领值的那名校尉惊呼出声道:“哎呀,柳大人,您怎么也回长安来了?”
随即听到门外有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答道:“烦请尊驾入宫代为通禀一声,就说柳毅有要事求见圣上。”
来兴儿听得心头一喜,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门外,果然见柳毅风尘仆仆地站在丹凤门前,遂大叫一声“柳先生”,跑上前紧紧握住了柳毅的手。
“兴儿,怎么是你?”柳毅也没想到会在丹凤门前碰到来兴儿,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不是统军在西疆驻守吗,何时回到了长安?”
来兴儿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刘文逊,不答反问道:“昔日圣驾东奔之时,听闻先生尚不肯到陕州侍驾,今日回京求见圣上,不知所为何事呀?”
柳毅此时也瞧见了来兴儿身后的刘文逊,眼波一闪,直盯着来兴儿答道:“要我说,咱俩此次乃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景元帅蒙难受冤,我要再不回京来在皇上面前进上一言,于心何安哪。”
来兴儿一把拉起柳毅,转身就向宫内走,兴奋地说道:“先生果然料事如神,先生这一来,兴儿心中更是有了底气,走走走,咱们一道去延英面君,替景大帅洗脱冤情。”
刘文逊本还替来兴儿暗地里捏着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