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竹先是梦见了父母出事那天的血腥,自己被卖在楼子里又逃了出来;紧接着一切变了自己如何手刃那拐子,忽然又是嫁在了乔家时候的;还没等她自花轿中挣脱,又变成了她拜见昭明帝的时候;还没等她同昭明帝说要追查真凶,又梦见了当日据海关上的点点滴滴,接着就是那天墓地之前,丛是行的那坛杏林春。
前世今世的交替,再也见不到的父母,目盲声哑的自己,满门抄斩连个墓碑都难寻的外祖家人,那些父母枉死的故交们。
从已见沧桑的丛是行,到还是据海关上那个模样的丛是行。
从半坛杏林春到整坛的杏林春,
不,她不能将自己又陷入那样的情绪之中,明明一切都已经重新开始了!
可是偏偏,这噩梦缠绕着她,她想醒过来,却越陷越深。
挣脱不得。
“大小姐!妹妹!苏玉竹!苏玉竹!”
一个声音在拼命地喊她,拼命将她自黑暗里拉回来。
苏玉竹猛地就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巧儿受惊地半跪在她的床前,眼中有了泪水。
见她终于醒了过来,巧儿虚脱地瘫倒在地上,一撇嘴,哭了。
“吓死我了!我听见你不停地喊,过来怎么叫你都叫不醒!”巧儿捂着脸,呜呜地哭着,她并不很清楚苏玉竹白天和上官子湛说得是什么要紧的话,只是看着方才噩梦缠身的苏玉竹,觉得非常的害怕。
苏玉竹颤抖着嘴唇,看着巧儿,半晌,才嘶哑着声音说出了一句话:“地上凉,姐姐起来。”
巧儿摸了两把眼泪,起身坐在床边,齐婆子也急冲冲地举着油灯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哎哟我的大小姐,你怎个出了这么多的汗。”
到了床边,齐婆子才发现苏玉竹的冷汗已经将衣服都打湿了。她忙将被子给苏玉竹裹上,道:“我的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苏玉竹不可能将事情同她们说,就只是摇头道:“没事儿,梦见我爹娘了。”
齐婆子听见,叹道:“大小姐孝顺,也要注意身子,您要是有个闪失,老爷夫人也不心安的。”
苏玉竹点点头:“是,我知道了,齐妈妈先回去歇了吧。”
齐婆子见苏玉竹已经平静了,又有巧儿在旁边,就不敢不听,只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巧儿坐在床边,低声问:“你真的不要紧吗?”
苏玉竹摇摇头:“真没事儿,醒了就好了。”
她靠在床上,暗中握着拳。
这一世,所有的事情都会不一样了,京中不会因为行刺的事情大乱,枉死了那么多人;苏衷更不会因着有了功劳,最终袭爵。
苏玉竹想着,慌乱的心终于如往日一样平静了。她见巧儿依旧那样担心的看着她,微微一笑:“姐姐放心,我真的没事了。”
巧儿点点头,却推了推苏玉竹:“你靠里些,我在这儿陪着你。”说着,她指着自己的脸,道,“我是专门帮你吓走那些坏人的。”
苏玉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姐姐莫要这么说,怪让人难受的。”
巧儿也笑了:“以前难过,现在不难过了,好了,快休息吧。”
苏玉竹一笑,躺回到了床上。
转眼间,便是中秋节了。
中秋佳节,正是普天同庆的大好时节,八月十五这天,更是雍朝帝京之中,一年中最大的庙会之一。
可是苏玉竹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却一点儿都不心安。
上官子湛带来的消息,昭明帝还是要微服。这位身体不好的皇帝,脾气倒是硬朗,定要看看北鹘人是不是真敢行刺。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大街上,已经四处秘密埋伏了人,这些人都是京城卫大将军和禁卫统领亲自选出来的,绝无一人会走漏风声。
如果走漏了……那真只能大家抱着团去见阎罗王了。
不过因着昭明帝每年中秋都要微服出宫,这些卫兵也习惯了这些事情,所以可能有人要行刺的事情,现在只有昭明帝并京城卫大将军曲恩山、禁卫统领谭尧和上官子湛知道罢了。
苏玉竹并不知道前世北鹘刺客行刺的具体地点,只好牵着小矮马,和巧儿一起佯装看庙会,却仔细听着周围,希冀能听到那特殊的兽骨与皮甲摩擦的声音。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已经若是真遇到事情,她也顾不得,宁愿骑马冲撞,也得传出消息。
不过现在的街上,是一年中人最多的时候,当真是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就连那平时最守规矩的深宅小姐们都由人引着出门。
钗环叮当、叫卖声声,大大地干扰了她。
苏玉竹心思重,可巧儿虽然今天苏玉竹有大事要做,但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严重,所以从没见过这等热闹的她,是真个在逛庙会。
“这个真好看。”巧儿从一个异域商贾的摊子上拿了一串玛瑙穿成的项链,笑着对苏玉竹道。
苏玉竹看了一眼,笑道:“嗯,挺好看的——”
话音未落,苏玉竹突然敛起了声音。
她听到了那个声音!
从差别中可以听出来,刚好是三个人,不过其中并没有靳梓川的声音。
她不敢耽误,连忙拉了巧儿,小声道:“这玛瑙是假的,姐姐要是喜欢玛瑙,我那儿还真有好的,等回去了给姐姐。”说着,便高声道,“我见那面还有好玩的,我们过去吧。”
巧儿一听说东西是假的,心中不痛快,就将东西撇下了。可是转念一想,反正真的也买不起,便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