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田凉子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她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从沙发上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衣睡了过去。
她晃了晃还有些晕眩的头,看向窗外。夜空漆黑一片,无星无月,只有几道强烈的灯柱不时晃过,那是梅机关里的探照灯。
她已经有几天睡不好觉。便借着公务繁忙,干脆并不回家,只在办公室住着。全赖着非常时期,工作一项接着一项,才得以掩盖一些内心中的失落情绪。
深田凉子想着,这一回是真的与荣梓义决裂了吧。她想起刚刚睡梦中,又重现他毅然决然的背影,大步向前走着,并不回头,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只余下自己呆怔怔的看着,牵着低低呜咽的雷奥。雷奥不懂得主人为什么没有带它走,而是将它交给了别人。
是自己搞砸了这一切!
深田凉子不得不承认,这次她是真的后悔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遇到与荣梓义有关的事,自己永远做不到客观谨慎。那个窃听器经鉴别,只是一个高度仿真却不具备任何效用的工具。这是深田凉子生命中永久存在的一个判断失误的污点,它嘲弄了她的智商!有人在背后搞鬼,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招,便让自己上当犯错,让荣梓义下了要与自己永远分道扬镳的决定!
深田凉子深深懊悔,可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得出自己与荣梓义看似亲厚的感情却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的结论。
为什么终于还是走到了这步田地?闹成今天这个样子,深田凉子已经不抱任何复合的希望。她做不到去向他摇尾乞怜。多少次,她抑制住想要跑去向他道歉、苦苦祈求他原谅的冲动。少女时期编织的美梦,最终缠绕不停、纠结不断,离得越来越远,只在自己的心上留下累累伤痕。
这就是中国人所说的没有缘分吧。但是所谓“缘分”二字,又是何解?千里迢迢,荣梓义会去日本留学,会遇到她;而她竟然也有机会,来到他的家乡;最后,他回来了。相隔多年,相距如此遥远的两个人终于又见,难道这还不叫有缘吗?
但是若说有缘,为什么最后换来的是一次次的争吵和怀疑。每一次争吵,裂痕都在不断的扩张,最终,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不够信任,因为永无止境的猜疑,因为怕被欺骗。归根结底,因为,他不是日本人!
但愿自己能够快刀斩乱麻,但愿时间可以冲刷掉一切,可是,为什么每一个夜晚,尽是难以入眠。
雷奥在脚边走来走去。深田凉子去抚摸它温暖厚重的长毛,它便转过来趴在她脚边,伸出舌头舔她的手。
这几天雷奥有些闷闷不乐,深田凉子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不忍心将它独自放在家里,也不想送它回警犬训练班,便只好一直带在身边。想当初,深田凉子将还只是刚断奶的雷奥带了回来,训练它,与它玩耍,再将它送给荣梓义。他们两个,曾经一起带它去草地上嬉戏,游乐,眼见它长大。没想到,转一个圈,雷奥却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荣梓义如果就此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那么至少留着它,还是两人曾经有过关联的一个证据。
电话铃还在一阵紧似一阵的响着。雷奥也站了起来,紧张的围着电话乱转。
深田凉子只好起身,脚步虚浮的走到电话机旁,拿起听筒。
“怎么才接电话?”是机关长影佐将军的声音。
深田凉子急忙立正站好,并不辩白现在是午夜时分,而是谦恭的连声道歉。
影佐将军道:“一个好消息:我军在太平洋的战役取得了重大胜利。由此可见,大日本帝国的黄金时代终于将要到来。你们很快就能收到简报。从现在起,所有部门必须随时待命。”
“是!”这消息令深田凉子精神为之一振。
“按照之前的计划,三天后,采取行动!”
“是!”深田凉子干脆简练的答应。
电话被挂断了。深田凉子就着洗面盆里的凉水洗了一把脸,暂时抛开其它,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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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梓孝清晨就出了门。
走在街上,不难看出,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被这一重大消息所震惊,即使这件事是发生在遥远的太平洋。
人们争抢着报童手里的报纸,买到以后便站在街边三五成群的读了起来。寒冬阴冷的空气,远远比不上战争的阴霾带来的恐惧。
日本海军成功的偷袭了美国的夏威夷珍珠港,据说炸毁了六艘舰船以及上百架军用飞机,炸死了数千名美国人。紧接着,日本便向美国正式宣战,而美国也签署了对日的宣战声明。
这场战争已经席卷了全世界,没有人在乎你是被迫或是主动,没有人有选择的权利!
而这件事,必定会成为中日战争之间的催化剂,将已成胶着场面的中日战争推向另一个未可知的局面。
究竟应该如何应付,荣梓孝还没有得到重庆方面的最新指示。他只能指挥手下尽力收集想关情报,但收效甚微。
日本人的保密工作做得几乎天衣无缝,不仅事先让人毫无察觉,即使到了现在,对于他们的下一步行动,所有人也一无所知。
也许……
对工作一筹莫展的荣梓孝想到了有着自己特殊情报网络的上海中共地下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