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逐渐加大药量,大约给他吃了有半年左右。给我药的人,只说会让他得一种高血压的慢性病,是治不好的,可以让他受一受病痛的折磨,却没有说他会因此而死。老爷那一天突然发病,我想也许是我记错了药量,或者是慢性中毒终于爆发。我不想辩白自己不是凶手,因为我也不敢说自己完全没有存着这个心!”
说到这里,陈伯住了嘴。荣梓孝冷冷的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陈伯便接着道:“至于为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本不是荣家的,我是小姐从杨家带来的。她为了与你父亲结婚,闹到了几乎与家庭决裂的地步。从杨家走时,只带了我一个人来。我比小姐长着几岁,几乎是看着她长成一个花朵似的姑娘,可也是眼睁睁看着她被你父亲折磨得凋零枯萎,看着她受了病痛的折磨,终于憔悴而死。我曾得小姐大恩,要不是她为我请医问药,我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死了。所以,以后这些年,对我来说,都是多活的。可没想到,我竟然又多活了这么些年……”说到这里,陈伯的眼睛止不住又流了下来。他继续道:“小姐叮嘱过我,不许为了她做什么破格的举动。因此,我便一直忍着。终于有一天,遇到人给了我这么个好机会,只是让他受些零碎痛苦而已,这是他应得的,我想小姐不会怪我。没想到最终,老爷还是丢了性命。我以为他死了,我会很高兴。可没想到每一天过的日子,却比他活着的时候更加难受。我梦到小姐在生我的气,又想到早晚有一天,你们会知道实情。而最熬煎的,是我活在这所房子里,每日都觉得老爷似乎在哪里看着我。我知道我这条贱命不值什么,相抵不得,但凡事有个因果报应,我自去投黄浦江,能抵多少就是多少吧。”说到这里,他倒不哭了。显然心里早已做了决定,反而很是坦然。
荣梓孝没想到竟然还会牵涉到大哥的母亲,牵扯到那么久远的事情。他沉默片刻,才道:“我还有一个疑问。”
陈伯平静的道:“我知道三少爷是想问给我毒药的人是谁。他利用我对荣家不利,我也是知道的。但三少爷既然已经查到这里,应该心里也是有数的。没错,就是你知道的那个人。”
荣梓孝点点头:“我只是想证实一下。”
陈伯又等了半晌,见荣梓孝不再说话,便道:“那我就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
荣梓孝在他身后,轻声的道:“我父亲去世那天,是午饭后突然病发的。所以,想来是有人在他的午饭里另下了毒。这人下的毒与你下的应该是同样的可以让人心跳加快,血压增高的药,但他的剂量远远高于你的。因此,我父亲回到办公室后过不了多久,便病发了。你并不是导致我父亲去世的直接凶手。我这样说,你是不是会好受些?”
陈伯并不回头,只是低声道:“谢谢三少爷。”他继续向前走着,虽然仍然有些步履蹒跚,但步伐却似乎轻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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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梓孝静静的待在房间里,觉得自己就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
陈伯拿给他的那份晚餐,他始终没有碰。他半点食欲没有,眼见着饭菜没了热气,颜色不再鲜艳,油脂开始凝固,最后便象是蜡做的一般。原来食物也是有生命的。
他没有阻止陈伯离开。他知道他会信守他的承诺。但他也希望自己心里不曾产生任何怜悯和同情,因为存在这种感情只会让自己身受折磨。
从知道父亲有可能是被人杀害那天,荣梓孝心心念念便是为父亲报仇。
陈伯是凶手之一,他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付了代价。无论他是谁!
陈伯只是第一个,是第一步……
突然,他听到楼下有响动,是母亲的声音,她在叫陈伯。
荣梓孝振作精神,走下楼去,迎着吴玉珍道:“您怎么才回来?我是想事情想入神了还是怎的,为什么没听到汽车的声音?”
“嗯,我今天出门没坐汽车。”吴玉珍答道,又问儿子:“陈伯哪儿去了?怎么没见到他?我出门前他明明还在的。”
“噢,他……请假了,仿佛是有什么事情要办。”荣梓孝道。
“他莫非是刚走?”吴玉珍笑道:“我刚刚回来的路上,就看到一个人影象他。但天黑看不太清楚,又想着不大可能,就没太留意。原来果然是他。这个时间,他出去做什么?”
“他好象是说……他有个远房的侄子来看他,想接他去他那边乡下养老。他也一直想着去外地住住,因此便去见见。”
“什么?”吴玉珍惊讶的道:“我怎么从没听说他有这么个亲戚?你也没仔细问问,别是受了什么骗。就算是养老,在我们家不也很好吗?我们又不会亏待他。他为什么突然要换地方。他怎么……”说到这里,她蓦然住了嘴。
“陈伯精明得很,也没到老糊涂的地步,自然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妈,您就别操心了。”
吴玉珍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太过意外而已,事先全没有半点风声透出来。阿孝,你说是不是他知道了我们……那件事。怕这是个杀头的罪,因此不太想在荣家待了,怕连累了他。唉,要是这样也好。他都这一把年岁了,找个安静地方度过余生也是对的。他既有这个心思,等他回来,你仔细打听了清楚,要是觉得那个亲戚家合适,你就给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