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他眉头微蹙,道,“我在海宁没有朋友,在钱塘倒有一位友人,与他相交甚好。”
我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又问他道:“那梁公子日后可有打算去海宁发展?”
他莫名地望着我,反问我道:“公子为何会这样问?”顿了顿,道:“海宁可不及钱塘一半的繁华,若是作为一个以戏为生的戏子,是不会去海宁的。”
我干巴巴附和道:“那是那是。”
他又说道:“方才在饭桌上,师妹她并非有意戏谑朱公子,还请朱公子不要见怪。”
“哪里?”我笑说道,“卓娘子活泼有趣,是个妙人。”
正说着,我们已走到一间厢房外。梁公子停住脚,将房门推开,与我道:“朱公子请。”
屋内正中央放置了一个黑色填漆木桌,进了屋,才发现这间屋子又可分为几小间。左边放了一扇山水画折叠屏风,里边应该安置了床榻,右边挂着一副翡翠石珠帘,隐约可见里边有桌案等物。
梁公子说道:“我就不打搅朱公子歇息了。”又道:“朱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叫人便是。”
“好,多谢。”我拱手道。
“不用客气。”说罢,他便出了房,顺带着将门合上了。
我在漆木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把手交叠放在桌上,打算就这么趴着睡一会儿。
可将脑袋枕在胳臂上后,总觉得心“砰砰”地跳得厉害,搅得我睡不安稳。
我只好强撑着睡意,起身去了屏风内的卧榻上。也不敢将鞋脱了,只是将双脚搭在塌沿上,身子斜卧着。
想起怀里揣了一条丝帕,便把它拿出来搭在眼睛上。
这条丝帕是白色的,上面绣着几片竹叶和一支梅花,秀得并不怎么好,想来许是因为朱淑真过于用心诗书,故而在这些女工上要略略逊色些。
因喝了酒的缘故,起初有些难以安眠,渐渐地却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恍然觉着梦中有人在唤我“朱公子”,声音轻柔。
我迷迷瞪瞪睁开眼,才发现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有人在旁边唤我。
梁公子微微曲着身,面带微笑地望着我。
这情景蓦地同从前我回到镜中世界时的那个梦重合,幢幢的烛火,红粉的纱帐。
但只是一瞬,我便清醒过来。
梁公子说道:“朱公子,现下可觉得好些了吗?”
我面色有些尴尬,坐起身来,道:“好许多了,已经不难受了。”又看了看窗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约摸是辛时了。”他说道。
已是半下午了,我有些焦虑,便问道:“我师父呢?”
他面上浮出浅浅的笑来,道:“白先生还在卓家。”又道:“今日应该会在这里留宿的。”
“噢。”我低低应了一声,便起身下榻,将有些不整的褥垫和软枕收拾了一下。
他说道:“不要紧,不用收拾。”顿了顿,继续道:“师妹在外边等着我们。”
我转过身,疑惑道:“是有什么事吗?”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现下日头不烈,湖风正好,表妹约我们同去游湖。”又看向我道:“这样的美事,朱公子应该不会拒绝吧。”
“哪里哪里,我很乐意去。”我忙堆起笑来说道。
出了房门,见卓纤纤手上握了一把绘美人图的圆扇,立在台阶前。
她看着我,脸上便绽出笑来,说道:“朱公子可真是好睡,我在这儿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我回了她一个笑,道:“是娘子家的酒太好了。”
她笑得更是灿烂,道:“也是,我家的好酒只能放倒朱公子这般人物,像白先生这样好酒量的人,是奈何不了的。”
卓纤纤在言语间颇为伶俐,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女子。
我们三人一路笑着去了湖边。卓家的府宅外面看着不大,没想到里面藏着一个占地约两亩的湖。
湖堤的柳树上系着一根粗绳,一只画舫泊在湖面上。
我和卓纤纤先上了画舫,梁公子在后头解船绳。
大约是撞着了什么硬物,画舫晃了一下,卓纤纤坐在我旁边,便伸出手来抓我的胳臂。
我这才注意到,她长长的指甲如通透的白玉,修理得很好,看着却有些尖锐。
不知为何,我看到这些尖锐的东西,心里总会莫名紧张起来,因此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一下。
卓纤纤以为我是因画舫晃了的缘故才害怕,便用团扇掩着口,同梁公子笑说道:“朱公子酒量浅,没想到胆量也浅。”
她的手握了一下我的手臂,又松开了。
梁公子抿着嘴角笑了一下,没有搭话。
湖面上种着大片芙蕖,身在其中,便有“接天莲叶无穷碧”那样的感官享受。
梁公子坐在船头,缓缓划动着一只船桨,身姿背影清逸高远。卓纤纤倚在一旁,同他高高兴兴说着话。
划到湖中时,梁公子问我道:“朱公子家在钱塘,应该去西湖看过荷花吧。”
我顿了一下,道:“去过。”
“朱公子觉得那里的荷花同这儿的可有什么不同?”他又问道。
都是荷花,哪有什么大的不同呢?我想不明白,梁公子想问的到底是什么。只好随口说道:“那要分什么样的时候去看了,雨天和晴天是不同的,心情愉悦和心情低落的时候也是不同的。”
侧看着,梁公子嘴角漾出一丝笑来。
卓纤纤同我说道:“朱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