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八章曲未成时弦先裂(一)
记得师父他老人家嘴边常挂的一句话,称作“欲知水之深浅,必得脱鞋入之”,以往我一直觉着自己对感情这两个字的了解即使担不起“情圣”二字,好歹也能称得上是通晓大半,但到了现在,我才发现我一直以来都只是在这条河边多望了几眼,连水里的倒影都没见着半个,更别说是脱鞋入之了。现在与苏晋处在一起,总算是伸腿往里面探了探,这一探才晓得感情这回事还真是深不见底。
这一点,很明显的提现在了我今早的一双黑眼圈上。
锦儿吃早膳的时候,注意力全放在我脸上,手里抱着碗白粥认真观察我半天,一脸天真的道:“娘亲,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睡觉觉去偷东西了?”
我刚咽下半个包子在嗓子里噎了噎,干笑道:“不是的,娘亲昨晚只是做噩梦了。”
她立刻恍然的点点头,长长的哦了一声,便又低头去继续强迫小白喝白粥。
莲子站在桌边帮我盛粥,一脸狐疑的将我看着,把粥递给我的时候,一脸深思的将我看着,退到一旁的时候,又一脸同情的将我看着。
我好奇不已,这丫头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怎的短短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就这样一波三折,便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莲子眼神犹豫了一下,抿抿唇一脸真诚的开口道:“奴婢只是觉得夫人挺可怜的。”
我奇怪道:“我一没残废二没失心疯,每天有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哪里可怜了?”
她颇为幽怨的叹一口气道:“先生昨晚一直没有回梧桐院,想必夫人就是为这事睡不着的吧。”
我顿时哑然,心想这丫头时常看着跟二傻子没什么区别,怎的在这种事上每每都一说一个准?我咳了两声,正色道:“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么?我昨晚真的只是做了噩梦,跟你家先生没什么关系,何况他本来就是一直宿在东厢的,不来梧桐院也是常事,我作何要为此事睡不着觉?”
莲子不以为然道:“夫人你就别逞强了,今早奴婢去东厢叫先生用早膳的时候,发现他的卧房里根本就没有人影。”她脸上同情的表情有些越发不可收拾的趋势,语气都开始怨怼起来:“夫人你想想,东厢除了冷春的房间就只剩两间房了,先生他不在自己房里还会在谁的房里?”
她的话让我牙根紧了一紧,然后摆摆手大方道:“你想多了,想多了,这翠竹阁里这么多房间,他不一定老待在东厢和梧桐院嘛,说不定他心血来潮了想换个地方住住也是正常的嘛!”
莲子恨铁不成钢的道:“夫人!你怎么就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你也不仔细想想,先生以往只要在家中,都会过来陪你和小姐用早膳,这是因为你和小姐对他来说都很特别,但今天却不来了,还很有可能是因为住在东厢的那位姑娘,这说明那位很姑娘很有可能对他来说比你和小姐还要更特别!”
这个丫头不仅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还晓得什么叫做危机意识,我觉得挺意外,忍不住道:“看来这段时间没白跟我,思想觉悟和嘴皮子功夫都有所提高啊……”
莲子默了默,有些无言的道:“唉,夫人你这个时候还要开玩笑,看你和先生的关系好不容易有点进展了,现在又让别人给搅和了,早知道,昨晚奴婢说什么也不该让冷春进这个院子。”
我嚼着肉包子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病成那样,苏晋再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管,而且,那个姑娘并不是什么外人,与我毕竟有些交情,她还称我一声姐姐,你以后可要对人家客气一些,知道吗?”
她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被我一个白眼给瞪了回去,然后才无奈的应了一句:“奴婢知道了。”
直到我和锦儿再加小白吃光了一桌子早膳,还是没见着苏晋的人影,我想颜楚染了风寒又得了心病,必然是病得严重,离落此时又身陷险境,苏晋和她毕竟是从小就有的交情,这种境况下多陪一陪她也是情理之中,我若是因为这个而觉得心里不舒服也显得自己太小气了些。
想到这层,我便宽心了不少,午膳和晚膳即使依旧没有见到苏晋的影子还是很欣然的和锦儿一起吃完了,到了傍晚便躺在梧桐树下面的摇椅上打瞌睡,一觉醒来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张毯子,拿起来一闻竟有淡淡的海棠花香,顿时精神振奋的从椅子上爬起来,朝一旁正在扫叶子的莲子问道:“是不是苏晋来过了?”
莲子停下动作,幽幽的摇头一叹:“并没有。”
我楞然,哭泣手中的毯子道:“那这个毯子是怎么回事?”
“这是奴婢特意去东厢取来的,想着既然先生不能陪着夫人,哪怕让他的毯子陪陪夫人也好,省得夫人这一天都跟丢了魂儿似的。”
“……”
我默了半天,将手里的毯子往椅子上一扔:“谁稀罕他的毯子?”走了几步回头道:“还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丢魂了?我精神得很!我回屋睡觉去,谁来也不许叫我,就算是苏晋也不行!”
结果第二天依然没有见着苏晋。
第三天一样。
以前苏晋几乎是每天都会往着雨桐院跑一趟,我还时常觉得他挺烦的,现在他三天不出现,我却是有些坐立不安,我觉得像我这样心胸宽广的女侠盗,定然和吃醋这两个字沾不着边啊,多半就是出于人